韩秀峰不晓得远在巴县的老丈人在忙什么,郭大人已通过驿铺送来一份公文,说已巡察完淮南各场,接下来要去巡察富安、安丰和梁垛等淮中十一场,官船过几天又要经过海安,私铸铜钱的事不能一点眉目也没有,不但顾不上想老丈人在忙什么,甚至都没功夫陪远道而来的富贵和景华。
张光成和潘二这些天是源源不断送来好多书,但查阅跟读书是两码事,那么多人一起翻书,一目十行,很快就翻差不多了,却没翻出个头绪。
就在韩秀峰一筹莫展时,保甲局送来一百多枚这几天青壮们明察暗访收拢到的铜钱,不看不知道,一看更糊涂。不但有几枚郭大人之前随信寄来的“永宽通宝”,剩下的竟全是“宽永通宝”,从大小、币色以及背面的图样上看,应该出自同一个地方。
永宽,宽永……
韩秀峰一头雾水,就这么坐在院子里发呆。
好多书已经发霉了,任钰儿把发霉的全拿出来晾晒,把那些封皮封底烂了的拆开换上新封皮封底,发现字迹模糊的干脆誊写一张拆开来重修装订。翠花打下手,帮着装订,两个人在院子里忙得不亦乐乎。
“韩老爷,刚才去街上买线,听我爸说从京里来的富爷和景爷在顾院长那儿吃酒。”
“是吗?”韩秀峰闭着双眼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翠花窃笑道:“骗您做什么,我爸说他们不但能喝还好打发,有半斤猪头肉和一碟花生米就能喝半天,顾院长刚开始还愿意陪他们喝,后来实在耗不起,就让李老爷陪他们喝,李老爷喝着喝着也受不了了,就喊王如海家老二去陪他们喝。”
韩秀峰暗笑只要有酒有肉,他们别说喝一天,喝十天半个月都愿意,因为他们在京城时过得就是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正不晓得该说点啥好,任钰儿好奇地问:“四哥,那个景爷真是皇室贵胄?”
“这还能有假。”
“可我怎么看着不大像。”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韩秀峰睁开双眼,坐起来笑道:“他祖上是太祖爷努尔哈赤的第七子阿巴泰,他们这一支运气从来没好过,当年阿巴泰就因为出身偏房,直到死了之后才被和硕饶余亲王,然后一代不如一代,到他这一辈儿已经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
“怎么可能连饭都吃不上,皇上不管他们吗?”
“皇上倒是想管,但像他这样的闲散宗室太多,多到管不过来。其实朝廷对他们还是很优待的,比如乡试会试,专门给他们这些宗室开一科。人家要考好几场,他们只要考一场,而且是十选一,只要文章勉强过得去就能中举甚至中式。不但宗人府和内务府,连六部都给他们留了宗室缺,可惜他们眼高于顶,瞧不起汉官,甚至瞧不起其他满员,反正是不愿读书,给他们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