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厚厚的木墙外涂了黄泥,但皆已风干,木头就是木头,烧久了是会朽垮成焦炭的。
汉军想尽了办法阻止,往那越摞越高的木柴堆上泼水撒土。
孙千万甚至学着任弘在铁门上做的事,大着胆子解腰带想撒尿去浇,若非被郑吉一把拉回来,那活上就挨箭了。
但杯水车薪,狂王军有一种猛烈的助燃剂,抵消了他们的努力。
最后一辆车在夜色中被推到木城之下,车上皮囊里缓缓流出了半凝固液体,渗入柴堆里,汉军一闻便知。
“是松脂!”
热海边上尽是松树,乌孙人常收集松脂,将其抹在弓弦上进行保养,或作灯照明。
今日狂王就是准备在赤谷点一盏整个热海盆地都能看到的大灯!
接着射过来的,便是箭头沾了松脂的漫天火矢了,不止东南角,其余地方的木墙中箭后,也零星起了火。
解忧公主加入了从井边取水传递到城头的队伍里,一桶接一桶,容器不够,甚至连瓢盆和汉军的铁胄都派上了用场。
那些零星小火可以扑灭,但东南角外木柴堆的火势却难以控制,烈焰为松脂所助,在枯枝上疯狂游走,使柴薪爆裂,干草卷曲,又如一道道火藤蔓般攀附到木墙上,紧紧拥抱着它们一起燃烧!
受伤的傅介子没法靠在墙边了,数日来第一次,他面色凝重,等烧到天亮时,东门角肯定被烧毁朽垮,一推就倒,这道阻碍狂王军进攻的障碍将不复存在。
到那时,汉军两千士卒就得用自己血肉之躯,凝成挡住狂王进攻的最后一堵墙。
所有人都沉着脸,天明之时,便是决死一战了。
但这时候,一直在墙上远眺的郑吉却忽然指着东方大喊:
“起火了!”
“吾等都快烤成炙羊了,还能不知外面起火了?”孙千万骂骂咧咧,但他也露头一看后,同样面露惊喜:
“傅公,敌营也起火了!”
在常惠搀扶下,傅介子艰难爬上城头,二人望向远方,眼中满是火焰的倒影。
但这次不是绝望之火。
而是希望之焰!
傅介子与常惠面面相觑,竟哈哈大笑起来:“是他。”
“没错,是他!”
……
城内忙着救火,城外也不忘添柴,狂王军得了命令,隔一段时间就放一阵松脂火矢,好让赤谷城忙不过来。
狂王则在远处坐在上好的罽宾毯子上,痛饮葡萄酒,观赏这盛大的火焰,好似它们是为自己跳跃舞蹈的西域姑娘。赤色的裙摆掀起热风,滚烫而撩人,让狂王胃口大开,拍着手哈哈大笑,鲜血般的酒液粘在他胡须尖上。
但狂王的笑戛然而止,有留守营地的贵人满脸惶恐地来禀:
“昆弥,营中失火了!”
泥靡愕然回头,看到数里开外,他那庞大的营地中,不知何时,已燃起了一团比赤谷城更加盛大的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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