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汉,在长安,新生儿三岁前夭折的概率极高,十有二三是长不大的,纵是皇室也不例外,故多取贱名,好让管控生死的司命注意不到。
这也是任弘绝不想娶娇弱女子的原因,他在敦煌时,几乎家家都会有孩童病逝,用小棺盛着,或者直接草席一裹埋了,若是头胎可能还有坟冢,慢慢的也就习惯,旧儿才葬数月,新儿已在腹中——极高的死亡率,只能用频繁的生育来抗衡。
时人习以为常,任弘这被现代医疗体系宠溺大的脆弱心灵,却不愿承受丧子之痛,只希望任驹儿能从瑶光那,遗传到强壮的身体。
任弘高兴,与刘病已喝了点酒,这位皇曾孙还是没忍住,问道:“我听说今日是新皇登基大典,西安侯竟没有入宫去观礼。”
任弘大言不惭:“国事重要,家事也重要,礼记有言,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家不能齐,焉谈治国?”
刘病已倒是颔首:“此言有理。”
只是心里又有些酸楚了,任弘文能附众,武能威敌,非但为官吏治国,往后作为三公宰辅之臣,使天下太平也是可能的。
至于他这皇曾孙,就只能停在修身齐家的程度了,刘病已作为皇室为数不多在长安的近亲,此番本也该被宗正召进宫去观礼的,可谁让即位的是昌邑王呢?
孝武晚年,卫李不两立,巫蛊之祸后,李广利和昌邑哀王没少落井下石,虽然笑道最后的是刘弗陵
先帝大度贤明,有容人之量,可如今登基的是李夫人的孙子,昌邑哀王的儿子,对他这个卫太子孽孙,又会如何处置呢?
前几日,掖庭令张贺病笃,刘病已去探望时,老张贺看向他的眼神忧心忡忡的。
往最坏考虑,恐怕连齐家修身的安定生活都随时可能被剥夺。
所以刘病已很想知道,新天子是个怎样的人,只是任弘口风紧,打听不到什么,只想起听到的传言,说西安侯一路上与新帝及藩邸起了冲突。
“能与贤良之臣冲突,大概是个暴戾昏庸之君吧。”刘病已对昌邑王一系的刘贺可没好感。
可为何任弘脸上丝毫不慌,甚至敢翘了刘贺的登基大典呢?
“西安侯说,他少时也在郡邸狱里关过数月,与我算是未曾谋面的狱友,如今过了二十年,吾等都有了家室,可再不能回去了。”
刘病已摇摇头,未敢深问,他不是等死之人,只谋划着若事情到了最糟的程度,就带着妻女跑路,至于方向……逃往西域?或可约上西安侯一起。
等他前脚刚走,任弘又去看了两遍孩子和老婆,杨恽也来贺喜了,还顺便告诉任弘今日的场面。
“皇帝登基后第一件事是大赦天下,赐民爵一级,每百户彘两头酒十斤,酺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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