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任弘却不打算立刻续写,而决定偃旗息鼓,开始反思整件事。
当初汉武帝之所以会接受董仲舒“天人感应”的说辞,就是为了给天子权威寻找依据,天子受命于天,诸侯受命于天子。董生还存了用天威限制皇权的打算,可被汉武帝看穿,让他身败名裂。齐学的徒子徒孙也不给力,好好的天人感应,已经被玩成谶纬神学了。
“朝廷讨厌谶纬神学、天人之说么?”
“恐怕是又爱又恨吧。”
任弘摇了摇头:“他们只是讨厌儒生以谶纬灾异之说来批评、干预政事罢了,因为博士和贤良文学这几年越发得寸进尺,才需要打压打压。被教训一番后,原本咬人的狗开始吐舌头示好,朝廷对他们将雷电说成祥瑞,为十二年来大将军的施政成果张目,倒是十分欢迎,毕竟老百姓很吃这一套啊。”
总之一句话,批评不行,歌功颂德可以。
“说白了,我就是一把刀。”
被霍光用来捅了齐学博士一下,就该入鞘了。
若任弘不知好歹继续战斗,恐怕就要被雪藏甚至折了。
更何况,儒生博士不是谶纬灾异之说的源头,他们最初时也是不语怪力乱神的,广大人民群众才是最好这口的,儒家不过是几百年下来,浸染从众罢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破除迷信运动,就这样以大家欢天喜地地复归迷信而结束,想要变黑为白?一朝一夕哪够,七十年都不够!
任弘一度抛下的大石头被黑黝黝的深潭吞没,没有激起半点波澜,一度爆发的巨响也归于寂寥,水面似乎恢复了平静。
可就在任弘从典属国去往未央宫的路上,却能看到一些士人在兴奋地传递诵读着简牍,这次不止是太史公书里的那些故事,任弘的《雷虚》作为科普小读物同样受欢迎。
不是每个人都敢将风筝放向天空,但人人都能拿起梳子对着头发做个小试验,或者逮着邻居家的狸奴狂撸不止。
而有时候,当天空中有乌云飘过时,一些士人也会扶着高高的冠,抬起头仰望天际。
他们的目光不再像过去那样,只有敬畏和恐惧,而多了些好奇。
任弘叹了口气,心中稍有安慰。
“雷声虽然停了,但今日埋下的种子,十年二十年后,将长成参天大树。”
他的马匹停在未央宫的公车司马门,任弘下了马,将其交给未央厩吏,自己则肃然整理衣冠朝服,银铛貂尾挂在冠上。
任弘今日入未央宫的原因,与以往不太一样,入了公车司马门,跟着郎卫,径直往宣室殿而去。
抵达殿门外时,作为常侍骑郎的杨恽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穿着一身武吏甲胄过来,一板一眼地说道:
“天子召见!西安侯,请随我来!”
……
PS:有事回来晚了,今天只有一章,明天三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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