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应时势?”司马光咀嚼这话。
章越道:“下官听闻当初学士为吕公立墓志碑文,言辞多有批评时政与王相公言语,时人皆担心学士的安危,而蔡天申当初察访至洛阳后,花了五十贯买走学士所作这篇碑文,秘送至王相公过目。”
“而王相公看了丝毫不怒,反而将学士此文装表之后挂在书房之中。”
司马光在洛阳时因训斥蔡天申得罪了对方,所以蔡天申怀恨在心,想害司马光就想出这个借刀杀人的主意。王安石也是明白人,反而将司马光给吕诲写的碑文挂在书房里。
但章越继续坚持在人后说好话的原则,从不在别人面前诋毁另一个人。
司马光失笑道:“对介甫我还是那句话,天下皆以为他奸邪,其实毁之太过,他不过不晓事,又太过执拗尔。”
章越笑道:“学士说王相公不晓事,让我想起学士教导下官为官施政要近于人情,通于人情。不通人情就是不晓事吧。”
司马光闻言失笑,然后抚着白须徐徐道:“至今想来,我说的也未必全对。”
一老一少闻言相对莞尔。
本以为话说到这里,司马光忽问道:“度之,如今朝野上下对新法议声沸腾,你以为介甫还能在相位多久?”
章越心底一凛,纯以一个学术道德人物来揣摩司马光,王安石那就错了。
官员能做到宰相位置,绝没有一个善茬。
章越反问道:“这下官不敢揣度,其实学士是想问王相公之后,谁能替之吧?”
司马光问道:“哦?谁能替之?度之以为是当今二府之中哪位相公?”
章越道:“依下官看来,不会是二府中哪位相公,官家更可能从外面挑人,再建一个宰相班子,而不是从现有的人选里搭班子。”
司马光问道:“从外朝中选?那会是何人?”
章越道:“王相公罢相定是如今在行的新法出了差池,或许大多数人在想,到时候官家一定会从当初反对变法的在野大臣中,选一个声望最隆的官员来拨乱反正,但我却不这么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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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道:“王相公若真罢相,不等于变法就停了,因为有人会想变法之所以不成功,是因为有学士这般旧党阻挠之故,以至于拖了后腿,因此有可能换一个人为宰相比王相公在位时或更激进也说不准。”
司马光沉思着章越的言语。
双方方才在片刻时间内,可谓是短兵相接,短短瞬息间几句话里彼此攻守了多次。
司马光在这一刻认识到,眼前的章越已并非当初在为英宗皇帝建储中,只会傻乎乎地跟在自己后头摇旗呐喊的小弟了。
司马光道:“度之的意思是,国家就如一艘巨舰,船大难掉头,新法并非介甫在不在相位上而能废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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