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仍是较真地道:“可是族叔公他可是堂堂宰相。”
章衡笑道:“尔不知何为漕试吧!官员都可保举一名门客赴漕试,又何况五服内子弟改籍赴考,只要不太过即可。你堂叔父,堂叔公家可是两位进士,朝廷追究冒籍只对州府军试而言。”
章越心道,难怪大宋是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但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意思,就是不与小民共天下。
当官原来真的可以这么爽。而自己身为寒门出头却是这么难,要想改命唯有书童或走二哥这条路了。
“原来如此,多谢斋长告我。”章越道。
章衡淡淡道:“我也只是与你说道一声,以免日后见了你二哥面不好看。故而你不用谢我。”
“好吧!既是斋长不愿承这个情,那在下亦不敢乱谢,就祝斋长此去汴京……”
章衡负手仰天道:“金榜题名之言我已听得……”
“独占鳌头,大魁天下!”
章衡微微笑了笑,这话倒是有新意,他人都祝自己金榜题名,此子倒是祝自己中状元。
大魁天下这典故说得也新,当朝翰林学士宋祁进士考试时名字正好列为第一,后果真夺得大魁,这比喻是个好彩头。
“但这独占鳌头何意?”
章衡心道,不是吧,这时还未这典故?不对,这说出自元代,那么宋朝必有引用,但可能推及未广。
于是章越道:“我听闻宫殿门前台阶有鳌鱼浮雕,新科状元须站立其向皇帝行礼。故吾愿斋长独占鳌头。”
果真章衡朗声一笑道:“汝倒真有几分歪才,多谢吉言。”
章越笑了笑,中得状元哪有那么容易,我反向一波,反正就算不中你也怪不到我。
当即章衡品着章越这一句独占鳌头离去。
数日之后与林希及众举子们一并启程。
而书院无事,章越与郭林二人也早早下山回家。
谈起斋长章衡,郭林忽道:“师弟啊,我觉得斋长是个善人。”
“师兄怎有此一说?”
郭林道:“师弟,你当初不满斋长在佣书之事录用于你,故而觉得事后苛责于你。但你确实是字写得不好,若是斋长一时怜悯录用了你,岂非有另一个字写得好于你的家境贫寒之人不得录用。你要说他不公,但对我他可是没有偏见的,此事怪也只怪你字不好。”
“而今日他完全不用与你分说你二哥的事,但他还是道来,在此事你还是承了他的情。”
章越听郭林之言仔细想了一番,纵使心头一时那么不情愿转过弯来,但是平心而论郭林说得话还是对的。
于是章越边跟着郭林身旁边缓缓点头道::“师哥教训的是,是我不对。”
郭林闻言笑了笑道:“诶,师弟,你也莫把师哥的话往心底去,就知错能改之事,你已强于太多人了。”
章越暗笑,师哥还是太高看自己了,对于批评他向来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
章越忽指一座山峰道:“师哥,这处山头以往我们回家从未走过,今日时候尚早,不如我们探他一探!”
“好啊,师弟有此雅兴,我一定奉陪!”
“师兄,我们比比谁这山头!我先走一步!”说话间章越已是奔去。
“师弟,你又使诈。”郭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快步跟。
章越与郭林在此爬山穿梭,沿途但见怪石嶙峋,奇松参天。
师兄弟二人初时竞争爬山,到后来为此奇景所吸引,不知不觉地走得慢了,等攀至山巅但见疾风猛烈,云海自山下扑面而来。
此景真可谓“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章越不由心道,然后与郭林二人站定后向北眺望。
但见暮色之下,远山是一片红霞遮天奇景。
这就是入闽之要道仙霞岭。
章越即在山巅一声大喊,一直至声嘶力竭为止,四面八方顿时传来空旷寂寥的回响声。
“师兄,有朝一日我也如子平,二哥那般从此道出闽去!”章越喘着气,眼望满满红霞对郭林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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