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雄一听这话,看了看卫恩,又看了看王烈,忽然对王烈悄声道:“这样,阿烈,你先帮我劝恩伯一起回平城,也算还我一个人情,如何?”
王烈脸色一片诧异:“哦,可这是卫大哥你的家事,我这个当小辈的不好插手吧。”
卫雄气得差点笑出来:“你这小子,刚刚还在和恩伯聊天,这时候却又装无辜。这样,你若能帮我劝动恩伯,我会平城也一定帮你劝动代公。”
王烈一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算欠你的了。”
说完,笑眯眯的搀着恩伯,也不提什么让他和卫雄去平城的事情,依旧是家长里短的说个不停。
人一老,话自然就多,卫恩也自然难以免俗,平常又只有他和四个下人守着这宅子。
那两个护卫和两个婆子又都敬重他,也没人敢和他平等对话,结果却让卫恩有一肚子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
今日王烈却是有意接话、搭话,很快就让老人一图心扉,把积攒了多久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这老者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卫家,也一直没有娶妻,却把卫雄视为己出一般。他言语中多流露出对卫雄的慈爱,甚至表示如果卫雄有危险,不介意代替他去迎接危险。
王烈感叹古人如此忠义,却也奇怪,他既然将卫雄视为后代,为什么就不肯和他去平城?
卫雄在一旁干着急,但却不敢多劝,一直给王烈使眼色。
这个堂堂的鲜卑辅相,一直以冷静谨慎著称的男子,如今却也和一个达不到自己心愿的孩子一般焦急。
王烈看得有趣,却也能感念卫雄的心情,当日他父亲王抗失踪后,他也是如此这般,心痛难耐,恨不得能立刻寻到父亲……
王烈想了想:“恩伯,我听说您当年跟随德元公来代部,也是历经艰辛。”
恩伯点头:“是啊,这宅院当年就是老爷选下的,一晃儿这都几十年过去了。”
卫雄忙道:“是二十年。”
卫恩不满道:“二十年不久么?二十年前你还留着鼻涕和姬澹那摸鸟呢”
卫雄尴尬的咳嗽一声,却不敢反驳。
忽听得背后一阵什么东西嗤嗤漏气的声音,回头看,见拓跋郁律憋红着脸正在偷笑。
“郁律可汗,请自重。”
卫雄气得嘴差点歪了。
拓跋郁律却笑道:“我很自重的,辅相大人,我十几岁的时候也一样,你不用有什么不好意思,呵呵……”
王烈却一脸正色道:“不管是多少年,离开家乡这么久,恩伯一定不曾回幽州去吧?”
恩伯摇摇头:“老爷事情忙,我不放心,一直也不曾回去,就连老爷现在都身葬在异地。”
说完,伸出袖子擦了擦眼泪。
王烈忙劝慰恩伯不要伤心,却忽然站起身指着卫雄:“你这个当晚辈的是做什么的,老人家现在哀思成这个样子,你简直是不孝。”
卫雄一愣,眼神一冷,恩伯也停止了呜咽。
王烈又道:“卫大哥,恩伯他老人家留恋的其实并不是这个宅院,而是一份故园之情。如果能有机会回到中原,回到幽州,你看老伯愿意不愿意离开这里?恩伯,你愿意回幽州么?”
“我愿意”卫恩下意识的回到道。
但马上又道:“我不能回去,老爷还葬在这里,少爷也需要我照看。”
“恩伯,是我卫家对不起您”卫雄闻言,心下一震,热泪涌出。
是啊,当年幽州数百士子,在大晋朝廷的授意下,跋涉千里来到草原,帮扶拓跋一族。
如今二十年过去,当日的少年红颜,几多萧瑟,大晋已经因内乱糜烂成何等模样,故土家园也饱受战火侵袭,但在这些汉人士子心底,不管故土如何改变,家永远是家,能在有生之年,回到家乡,是他们的夙愿。
自己,却完全没有想到过卫恩的思乡之情,也许是少年时就来到了草原的原因,家乡在他的印象中已经有些模糊。
但那份故园之情,却早已经深深潜藏在他们的心底,只要被人轻轻唤起,就算现在建有豪宅万千,也抵不过那故乡河边的一片草堂,一抹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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