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经手刃仇人,这个伤依然让尼克耿耿于怀,连让船长受伤的城市也一并讨厌。
“我不想回去。”她嘟着嘴说。
“……如果,以后没有大房子住,没有每顿不重样的伙食,没有成群的仆人伺候,也无所谓?”海雷丁问。
尼克一愣:“就算不回伊斯坦布尔,大本营的日子也很好啊?”
海雷丁摇摇头:“我的意思是,吃穿住用等等一切优渥条件都没有了,再次步上颠沛流离的旅程,你跟不跟我走?”
尼克困惑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涌上来,她收紧手臂,拼命贴在海雷丁背上:“船长,你要去哪里?你要赶我走吗!”
“不,我要你自己做决定。”海雷丁抚摸她的手臂,道:“上帝从亚当身体里抽出一根肋骨做成夏娃,我也缺了根肋骨,但没有做成什么。你是个独立的人,要自己考虑后路。你的祖国是西班牙,拥有继承王位的血统,如果我要重从蛮荒开始,重新奋斗,你……”
“不!我跟西班牙没有任何关系!”尼克紧紧抓住海雷丁的肩膀,大声宣告:“你就是我的房子、我的老板、我的男人,你去哪儿我也跟到哪儿!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祖国!”
告白的回音在浴室圆形的穹隆下轰然作响,一个猛力拖拽,海雷丁把她扯到自己怀里,雾气蒸腾中,两个人用尽力量舔舐相拥。他们是独立的个体,灵魂深处的齿轮却无比契合,从相遇那一天起,命运就注定结合。
良久,唇与唇分离,海雷丁把她的碎发拨到脑后,轻笑着说:“奇怪,这一个月人人都忙得掉秤,你倒胖了,新厨子的手艺那么合口味?”
“先告诉我,船长你要干什么?”
“这里的景色,我已经看厌了。”海雷丁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睛里,又放出那种无所顾忌、属于冒险家的光芒,好像尼克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咱们去瞧瞧新大陆,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一直想尝尝马铃薯呢,维克多说那里有羊驼、巨石城堡、奇怪的植物,还有金矿!”尼克坐在海雷丁腿上,为未来的行程做了完美设想。
“食物和金子,永远不变的执着。”海雷丁笑着亲吻她。沐浴的清水打湿了两人,透过尼克的薄亚麻衬衫,海雷丁发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奇妙变化,他微微蹙眉道:
“宝贝儿,你好像真的胖了不少,体型都有点……你最近到底吃了多少?”
尼克眨眨眼,这才想起有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需要告诉他。
“噢,差点忘记说,维克多说我怀孕四个月了。”
新即位的奥斯曼苏丹收到了一封信,他的海军元帅说要带着舰队为帝国开拓新疆域,随便打了个招呼,便以这个名义扬帆驶向新大陆了。
可能厌倦了这片海域永无止歇的尔虞我诈,又或许是看到新时代来临的征兆,没人能猜透这个男人的想法,因为他始终走在历史前端。
地中海千帆竞逐,百代更迭,熙攘繁忙的景象似乎永不止息,可它作为世界中心的时代,已经在普雷韦扎海战后结束了。
硝烟、尘埃、冒险、宝藏、梦想、海盗、海妖……另一个传奇,即将在蓝色的海上冉冉升起。
曙光初现,海鸥欢快地追逐着浪花,水手们的歌声远远回荡在海面上:
“葡萄酒的醇香仍在?
橄榄树的翠色仍在?
无花果的甜美仍在?
这里的一切我们不会忘,
新的旅程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