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这苍白的音,还有轻轻的脚步音,音一落,一个白胡子老头站了门口。
陈鹜生有些反胃,白胡子身上有极浓的胭脂香,他的打扮,乍看起来也像是纸糊的,他的脸白的如同涂有厚厚胭脂,没有表情,唯有他的眼睛是个活的。
白胡子盯着陈鹜生看,小嘴似张非张的说:“你要买点什么?我这里不出门做法,只办置丧事物品,黄纸阴票,而且不管送。”
陈鹜生摇摇头:“我不买东西,我受人所托,找个人,不知道您是不是店老板,姓刘?”
“是我,找我有事?”白胡子仍然没有表情。
陈鹜生从背包里拿出那张牛皮纸,递过去说:“有人让我把这个东西给您。”
白胡子打开,是一封信,当他看到那张净白无字的纸后,眼神异常,右眼上的眉毛微微挑了一挑,随后恢复平静,装起来收下,对陈鹜生说:“我知道了。”
陈鹜生想问白胡子这封信是什么意思,转念想起爷爷交待过,不用多说任何话,于是他与白胡子告别,出了巷子,打个摩的回家,悄悄告诉爷爷事情办妥,他爷爷眉头舒展,好像如释重负一般,安心睡下。
这样又过了几天,老头子终熬不过病魔,在一个鱼肚白的早晨,撒手人寰。
面对亲人离去,陈鹜生悲痛万分,孙子都哭得这么痛了,儿子应该哭得更痛才是,可陈钦龙却没有眼泪,只是闷声抽烟,对于如何张罗老头子的身后事一点也不在心,连棺材都不亲自去买,随便找个保婆还有锅炉工什么的人,任由他们置办死者。
陈鹜生自然觉得不妥,他气冲冲的闯进陈钦龙的房间,陈钦龙正伏桌在写着什么,陈鹜生吼叫:“爸爸!什么时候了,你不守在爷爷身边,还不披麻戴孝,还这么悠闲,你简直是个不孝子!”
这是陈鹜生有生以来第一次顶撞陈钦龙。
陈钦龙也没有好气,说:“我不孝顺,行,你孝顺,你就这样吼你老子!死的是我老子,我愿意怎么对我老子你管不着!谁规定孝子必须要办那一套!”
陈鹜生狠狠说道:“你真是我的好榜样!你这意思,我将来要效仿你的方法,对待我爸爸!”
陈钦龙说:“随你便,老子死了,哪怕你把我埋茅坑里天天吃屎,那是你的事!”
父子俩吵架,夫人戴燕急忙来劝,说是劝,不如说也是骂,对于两个脑袋涨热的人,你根本别想用和颜来劝,因为他们只能听见他们自己的声音,只有你的嗓门大过他们,才能被他们听见。
一家三口在屋里正互相吼着,走廊里忽然传来一声啊叫,那叫声像是一个人看到了可怕的东西后,所发出来的失魂尖叫,这声音的高度,远在他们之上,他们听得分明,是保婆在叫。
保婆看见什么了?这声音分明来自老头子的房间。陈鹜生第一个冲出去,来到老头子房间,他看见保婆瘫坐在地上,直勾勾盯着老头子的床,这一看,陈鹜生顿时也傻了。
原本躺在床上的老人尸体,现在竟变成了一个纸糊人,纸人五官与老头子一个模子,纸人眼睛圆睁,嘴唇极红,嘴角红色脱离嘴角往下流,就好像喝了血,溢出嘴角,这让陈鹜生惊恐之中忽想起卷烟厂西巷西头那家店,门口那纸糊人。
陈钦龙和戴燕进来,戴燕见这情景也失魂般尖叫,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一遇到惊悚的事,女人便会叫,大部分男人则相对沉稳一些,起码不尖叫。
陈钦龙眼神四处搜索,他不像陈鹜生已经空白了傻站着,他似乎没有感到太多诧异,而是在床上和地上寻找着什么蛛丝马迹,他最后走到窗口,停下了。
“见鬼了!”保婆从地上爬起来,哆哆嗦嗦跟戴燕解释,“夫人,我出去找个盆子,出去之前,这老人家还完好躺在那,不到两分钟,我回来,老人家就变成纸,太邪门了!”
陈鹜生喃喃自语:“难道这与那封信有关?白胡子会法术?把爷爷变成纸人?”
虽然声小,但还是被陈钦龙听到,他脸色突变,走过来瞪着陈鹜生说:“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鹜生不得不把爷爷生前交待他的事说给陈钦龙听,陈钦龙的脸已经难看到极点,但他没有骂陈鹜生,而是点上一根烟,说:“看来,尸体已经被那白胡子给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