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微微摇头,叹息一声:“真乃天嫉英才也……”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虽然杨彪觉得皇甫嵩在之前的统领过程当中出现了错误,统帅无能累及三军,但是毕竟有些兔死狐悲。
不过杨彪的悲伤更多只是因为自身的考虑,毕竟皇甫嵩多少也算是军中宿将,这样一死或多或少也会影响到中军的士气。
而朱儁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也和杨彪多少有些不同,毕竟他和皇甫嵩从某个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战友一场。
光和七年,黄巾蔓延,一发不可收拾,朝中公卿都推荐朱儁,说他有才略。于是,朝廷任命他为右中郎将,持节,与皇甫嵩共同出征。
然而战斗并非一帆风顺,起初在和黄巾贼波才作战的时候,黄巾贼的心气还没有折磨干净,相对应的是朝廷的军队的士气却并不高昂,因此失败也就成为了必然的结果。
不过黄巾毕竟还是乌合之众,在占据了优势的情况之下,皇甫嵩在长社的一场大火,烧掉了黄巾的改天换日的美梦,更重要的是击破了黄巾贼不败的神话,增强了朝廷军队的士气,于此之后,形式便陡然扭转过来,黄巾纵然顽强抵抗,但是也无法在挽回败局。
而现在,放那一把火的人,却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生命的烛火了……
往事如梦如幻,瞬眼已是换了人间。
杨彪用一块熏过香的丝绢掩着口鼻,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公伟,此地不可久留,须速速领兵进京才是!”
“进军长安?”朱儁有些迟疑。
眼下不光是城中百姓,就连军中也多有兵卒染病,这样的情形之下,又怎么能够进军?
瘟疫,在朱儁之前的军旅生涯当中,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只不过这一次却是比较凶残,凶残到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在城外军营的外围,额外多出了一个用木头栅栏围起来的圈子,粗粗一看,就像是在原本兵营的脑袋上鼓起来的脓包。
在这个军营“脓包”之内,都是已经染病的兵卒。
无人管理,也没有人敢去管理。
原本的十几个帐篷已经完全不够用了,但是也没有人进行添加,一日两餐也都是后营的兵卒远远的将饭桶和汤桶提到木栅栏的门口,然后就远远的抛开,由栅栏内的半死不活的病卒再拖进去,吃完了再拖出来。
这个木栅栏,就像是隔开活人和死人之间的生死之墙,进了栅栏之内,也就是意味着离死不远了。
原先这样的木栅栏只有一个,但是随着兵卒患病人数的增多,不得不又修建了第二个,然后第三个……
“若不得行,”杨彪也顾不得掩住口鼻,离得近些,咬着牙说道,“皆死于此地也!”
除了兵卒患病这一条之外,还有更关键的一点,瘟疫爆发,潼关更是重灾区,这也就意味着弘农的物资全数都运不过来了……
就算是千辛万苦将粮草运过来,还有人敢吃么?
这几天,附近的一些存留的乡野坞堡,也都大多数举家搬迁,通过武关前往荆襄,或是通过陈仓道去往汉中。在瘟疫面前,没有人会有存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因为就算是自己缩在坞堡当中,周边的耕地是不是还需要佃户去打理,而这些在外佃户,又有谁可以保证不会感染上瘟疫?
所以现在,杨彪和朱儁,是不进不行,进军或许还有一些希望,而不进军,就等于是原地等死……
良久之后,朱儁最终点头同意,随后便叫来了传令兵:“传令下去!明日启程,兵发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