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修没有立即回答,他先一屁股坐下来,伸手从一旁熄灭的篝火里抓了一把草木灰,糊在伤口上止血,然后忍着痛,向后靠平了些,将腿脚伸直了,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然后在熟悉的汗骚味和血腥味当中缓缓说道:还能怎么说?好好休整,等下一次号令……
什么?兵卒面面相觑,又是追问道,不调援军来么?
曹修看了那名兵卒一眼,怎么,你怕了?
俺怎么会害怕?!那名兵卒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般,跳将起来,俺是说那些个大斧子重甲兵着实厉害,我们这些刀枪上去,根本就毫无作用!王二蛋……王二蛋明明砍中了那个小子的脖颈,可是……可是那小子一点事都没有,反手……
……
提起徐晃的重斧兵,众人顿时沉默了。
青州兵在曹操麾下基本上来说都是横着走的,因为青州兵更横,更凶,更不怕死,所以有时候也会造成一些不良的行为……
可问题是即便最不怕死的,也不希望自己白白的去死。
在没有见识过徐晃的重斧兵之前,许多曹操兵卒都还咩有意识到,当铠甲堆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普通兵卒的攻击便会无效化,原本青州兵引以为傲的武艺和战场搏杀的经验,在重斧兵面前,似乎都成了花拳绣腿。
曹修闭上了眼,心中涌起了一股有些无可奈何的悲哀。曹修认为,打仗这个事情,其实简单来说就是比死人,谁能使自己死得少让敌人死得多,谁就赢了。多少名将其实都是这么出来的,他们的名字被无数人传颂崇拜,可是又有谁会记得住,在一场一场的血战背后有多少小兵倒在泥水和草地上,任人踏过自己的尸体呢?
战争的胜败,是靠着如自己这般卑贱的小兵的尸体来堆积出来的,而最终胜利的甘甜,却根本不属于自己这般卑贱的人。
前进、冲锋、后撤、休整……
然后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只要按照将军们的命令去做就是了,至于是生是死,自己想管也管不了,就由得他去罢……
如果那个持巨斧的敌将真的冲到了曹操本阵此处,大不了自己先死在曹操之前就是了,其余的事情,自己也管不了许多了……
正在曹修闭着眼,脑袋当中转悠着纷乱的思绪的时候,耳中忽然被巨大的呼喝之声灌满了,这个声音如此的巨大,就像是半空之中滚过的闷雷一般!
怎么回事?
曹修从地上爬了起来,四下眺望。
那边!宛城!是宛城!
曹修转头去看,发现宛城之处猛然间出现了令人意料之外的变化!
在宛城北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支曹军的人马,漫山遍野而来,前方高高举起的战旗上是一个硕大的任字。
任中郎来了!定然是任中郎的部队!
任峻,中郎将,在颍川之南负责军屯,手下若是都算上,便是五六万的屯田兵,当然这一次不可能全数带来,不过至少有近万……
宛城可能要破了……在周围众人的一片大笑和欢呼声中,曹修喃喃的说道。
虽然只是一名军司马,但是曹修多少还是有一些战场的判断能力,虽然听闻宛城的守将黄忠武勇非常,但是典韦也不是个软柿子啊,必然会牵扯了大量的宛城守军在南面坚守防护,而现在再加上北面突然出现的任峻,南北夹击之下,宛城肯定就难以坚守了。
曹修松了一口气,感谢苍天,看样子自己这回是不用豁出命去了,环顾四周,周边的不少曹军兵卒也都流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宛城被攻克之后,全军汇集过来,即便是重斧兵再强,堆也堆得死这些家伙!
再加上典校尉的武勇,便是可以直接压制那个持巨斧的敌将……
正推演着,忽然又有曹军惊叫了起来,然后曹修一转头,便是看见自己方才念叨的那个持巨斧的敌将,或许也是知道了宛城危急,便是带着那一帮子重斧兵,朝着曹操本阵大纛此处猛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