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哈!巡检头领冷笑了一声。
从战场之上退役下来之后,巡检头领也渐渐的从一个只是知道厮杀的汉子,到现在多少知晓一些官场阴暗面的基层官员了,听闻了小吏所言,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也没有表示一定要将户曹叫回来,而是点了点头,又带着牛大郎离开了官廨。
牛大郎虽然不解,但还是相信昨夜救了他一条性命的巡检,跟着他走出了官廨。
知道什么是规矩么?巡检头领看着牛大郎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天下,有很多规矩……将军给你们发煤炭,凭牌子人头领,这是规矩,你牌子不对,不能给你,这也是规矩……牌子是归户曹之下管的,寻常人等不得擅动篡改,这同样是规矩……十天可沐休一次,这也是规矩……
规矩啊,其实大多数都谈不上什么特别好,特别坏的……就像是这刀……有人拿着行凶,也有人拿着救人……巡检絮絮叨叨的说道,哈哈笑着,说起来,还是将军的规矩多……哈哈,那个时候某在军中,就连拉屎拉尿都有规矩……
骠骑将军是好人,他的规矩都是好的……牛大郎忍不住接口说道。
巡检头领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拍了拍牛大郎的肩膀,你啊……哈哈……啊,到了……
巡检头领到了一处院落之前,敢问农学士可在?
门口值守的兵卒通禀之后,便有一人走了出来,拱手见礼,孙巡检,不知何事寻某?
巡检头领指着牛大郎,大略说了一下,农学士就明白了,微笑着捋了捋胡须说道,这有何难?且随某来……
巡检头领拱手致谢,农学士摆摆手说道:正直冬闲,并无妨碍……这倒也是真话,要是等来年开春的时候,即便是真的再来找农学士,农学士都未必有时间去办这样的琐碎小事。
重新回到了官廨之后,农学士出示了官印,调取了户籍文档,然后根据牛大郎家庭的变动情况,重新补充修改了户籍内容,并在修改的内容文字上加盖了自己的小印,然后又让县衙之内的工匠刻了新的木牌,大概用了还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全数办完了,等崭新的牌子交到牛大郎的手中之时,牛大郎还有些不敢置信……
当下在骠骑治下的县乡之中,有权利更改户籍资料的,除了户曹,就是农学士,当然大多数时间农学士都不会主动去编制户籍,而是作为监督和监察存在。
天色尚早,便早些返回罢!巡检笑着,制止了牛大郎的叩谢,去吧,去吧……
牛大郎走了几步,迟疑了一下,又转身回来,低着头说道:孙伯伯……如果我来年投军,家中老娘还有小妹无人照顾怎么办?
你要投军?为何?巡检头领问道,你好像是独子罢?
牛大郎点头道:是……但是我想,我想像孙伯伯一样,投军,上战场,立功,将来才能当巡检……这样,才会懂更多的规矩,用这些规矩……而不是……而且我家耕牛被拿去抵债,来年耕作……怕是……
明白了……你是独子,若是投军,你家的民田就变成了军田,赋税减免……耕作收获之事,倒也无须多虑了,自然有人替你耕作,收成也有你家老娘妹子得一份,又有安家钱粮……如此说来,倒也不错……巡检头领点头说道,然后在牛大郎面前晃动了几下他自己残缺的手掌,可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囫囵的上去,即便是能活下来,也未必能完整的回来……你可是想好了……而且军中规矩更严,就像是昨夜,你就是违背了宵禁……初次违背,按律五鞭!某念你年幼,又是事出有因,故而暂免……但是你若是要投军,便不再是百姓,而是兵卒!军中军法,绝无留情,若要投军,先要领了这五鞭!你可敢么!
说到了后面,巡检头领脸色一沉,声色俱厉。
牛大郎沉默着,捏着木牌,良久,抬起头来,目光定定的看着巡检头领,我敢!
巡检头领眉头微微一动,然后就像是冰雪消融一般,严寒变成了笑意,行了,某知道了,过完新年,若是你还有此等决心,便来寻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