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国家正常地维持下去……”阿兹克直截了当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末了又感觉有些不对,“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对您的想法感到惊讶。您作为主的孩子,却总是对死亡和永眠充满抗拒……”海特尔的声音缓慢且嘶哑,却低沉地仿佛在歌唱,“……您对我们的国家的现状还没有了解吗?殿下,不要再用北大陆的思维看待我们的土地了,我们是死神的子民,当终结降临,我们应当欣喜若狂。”
“除此之外,难道您还有别的拯救这个国家的办法吗?”
怎么没有?怎么能因为信仰就要求所有的国民都能接受死亡?这根本就是……阿兹克刚要回复,却惊悚地发现自己似乎变得异常困倦,尽管他的精神还保持着一定的清醒,但是身体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完全放松下来,甚至连张嘴说话都困难,使不上任何力气了。
就在这时,周围的环境突然像玻璃一样片片碎开——祂们哪里是站在卡尔德隆的外围,而是已经身在卡尔德隆的中央!
梦境!
大祭司什么时候有了梦境的能力……
阿兹克一时思绪混乱,开始停止运作的大脑难以处理眼前发生的复杂事件。
在他的印象里,大祭司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死神”途径的非凡者,在祂从棺材里复苏的这一年多里也没有接触“黑暗”途径非凡特性的机会,为什么居然能够使用“梦境”的非凡力量?自己虽然不是正常的序列2,但位格并没有跌落,居然对梦境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海特尔抓住了阿兹克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
在阿兹克仿佛蒙上了一层深色滤镜的视野里,对方的身躯居然异常高大,漆黑的长袍像是延伸出去的翅膀,面目模糊,如同披着一层朦胧的黑纱。
阿兹克听见了水声,看见了朦胧的灰白色从深处上涨,渐渐地回落。
似乎有一个根本无法看清的人影矗立在河水的中央,又好像是站在了河水的对面,身躯缥缈。阿兹克无论如何都看不清对方的样子,有时觉得是蛇尾羽翼的女神,有时又似乎变成了穿着长裙,捧着自己头颅的女性,有时又呈现出有着八条腿的恐怖狼型猛兽的形象,巨大的身影在水中央站立着,但当他竭尽全力去看的时候,对方的身影又消失了,就好像是一个怪诞的幻觉。
大祭司拉着阿兹克,一步一步地朝着深处走去。
穿行在高大耸立的石柱中间,海特尔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了阿兹克的耳边:
“……您想要的,是北大陆的国家。”
“但您却忘了,我们信仰的神灵是死神……我们追求的是平等的死亡……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您想的那样渴望来生和现在的生命……这么久过去,我还以为您已经知道了。”
“来吧,阿兹克殿下。”
海特尔将脸转向了祂,模糊不清的脸庞上似乎开始长出羽毛,祂的眼窝深深地凹了下去,颧骨高高地耸立着,整张脸仿佛一个刚刚从棺材里挖出来的骷髅。
这张恐怖的脸距离阿兹克的鼻尖只有五厘米的距离。
“您是最尊贵的祭品,您是神的孩子。”
“神赐予了您生命,如今也到了归还的时候。”
“当河道完全完成的那一天,我将在我的陵寝中**,将自己献祭给主,做祂脚下的船;”
“而您,将会在那之前被沉入河水中,去您的父神身边,为祂掌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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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阿兹克已经感受不到恐惧了,他拼尽全力,从喉咙中挤出了这么一句话:“为什么?”
“为什么?”海特尔那张骷髅的脸庞上,枯黄的牙齿张合了几下,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又恨铁不成钢的复杂情绪出来,“所以我说,北大陆让您变得实在是太奇怪了,阿兹克殿下。”
祂松开手,阿兹克的身体倒下,冰冷的水似乎开始上涨,没过他的耳朵,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
“您到底在问什么啊。”
“为何抵抗死亡,为何否定主的慈爱?”
“这世界上,还有比永恒的安宁更美好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