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声怪叫中,马蒂欧猛地睁开了眼睛,先前那难以抵挡的困意消失无踪,一同消失的,还有让他仍然流连不已的梦境:
“等等,我——”
眼前亚伦疑惑的眼神,还有维卡关切的表情,让马蒂欧从梦境中回过神来。
“你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了特里尔,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条老街上总是有机油的味道,但是隔壁街的肉饼——不对,最重要的是,那里还有我的、我的父母……”
马蒂欧忽然间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询问他的是另外一个人,下意识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一位穿着古典长袍的男性,戴着非常不合潮流的尖顶帽,怎么看都不像是任何一位马蒂欧认识的船员。
“你的父母已经死了。”
那个陌生人这样说道,瞬间让马蒂欧对他的一丝好感荡然无存,不过他冷着脸回应了这话:“是,他们都是很好的人,真是很遗憾不能把他们介绍给你。”
但是那个青年却好像看穿了马蒂欧心里所想,竟然听上去对此有所了解:“不见得吧?叛教者和异端……”
因为沉默开始发酵成敌意,亚伦迅速将话题扯回了先前的事情上,不希望马蒂欧正面得罪那个神秘的外来者:“你梦到了童年的时候,你的父母还在?”
马蒂欧点点头,梦境中的事情并没有因为他醒过来而淡化,反而像是十分详细的回忆,仿佛刚刚发生在昨天的事情:“我们没有遇到……没有遇到教会的围剿。他们跟普通人一样,就是一对随处可见的夫妇。”
这句话基本坐实了“叛教者和异端”的形容,马蒂欧没有看向那个黑发的年轻人,转而望向了维卡:“我是不是在梦里睡了很久?”
“梦境里的时间没有意义,”维卡坦然地回道,“你有看到她吗?”
“有,我现在全想起来了,她甚至在我的梦里说了些什么……该死,我怎么会把艾丝特的事情给忘掉的?”
马蒂欧一边说着,一边试图从甲板上站起身体,却感觉到自己的灵性干涸几近枯竭,随之而来的虚弱感让他眼前一昏,赶紧重新坐回原处,冲想要伸手扶自己一把的亚伦摆了摆手。
“祂跟你说了什么?”阿蒙忽然问道。
“祂?不不,艾丝特只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你可能误会了什么。”马蒂欧下意识反驳起来,随即又觉得,自己没必要给对方解释——他根本不认识那个人是谁。
维卡盯着马蒂欧,那神情中不再是关切,反而变得相当恍惚:“梦境汲取了你的灵力,或者说,是幻梦境将你的灵力与愿望做了交换。”
“这就是为什么我感觉被抽干的原因?”
亚伦拍了拍马蒂欧的肩膀:“那如果,我是说如果,马蒂欧继续睡下去了呢?”
阿蒙笑眯眯地插话道:“会死吧。”
“马蒂欧会永远沉入梦境里,他的身体会因为失控而毁灭,但是他的非凡特性会带着灵体,溶解到这个世界中。”
维卡的回答,让甲板上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一场永远不醒来的美梦?”马蒂欧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将再次睡下去的想法从脑海中赶出去,“听上去可真是美好的陷阱。”
亚伦却对自己会梦到什么充满好奇,但是他不放心地瞥了眼那个面带笑容的青年,迅速地将责任放置到这份好奇之上,他不能将维卡和马蒂欧单独留在对方眼前,那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
马蒂欧好歹还当过自己一段时间的船员,而维卡吐露的那些信息,在这艘船上说得上相当重要。
阿蒙对此并不在乎,而是继续向对祂厌烦的马蒂欧,发出了进一步追问:“但是你很喜欢那场梦境,如果能永远留在里面、不用分辨现实和梦境,它不就成为了现实吗?”
马蒂欧愣住了,他怔怔地思考了几秒,最终还是皱起眉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的心愿已经实现了。”
维卡抢在马蒂欧之前开口说道:“那不是实现心愿,而是一种扭曲的剥夺,只会让马蒂欧被留在这个世界。对于现实世界来说,这就是单纯的死亡而已——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这样,这里什么都不剩了。”
阿蒙对维卡的话大多不屑一顾:“这里还有海洋与天空。”
维卡平静以对:“那你以为它们是什么?它们只是旧世界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