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看上去却不太高兴:“难道我有哪里表现得很奇怪吗?你居然都能注意到……”
“隔阂感,疏离感,”艾丝特用手比划着,阿蒙能看出来那是一团乌鸦的形状,“虽然有些自傲,但是会被我所影响的分身,跟保持着警戒心的本体,我当然能分辨出来。”
“最重要的是——作为分身的乌鸦都会对落在我头顶有所抗拒,而你不会,因为你知道自己能规避我的影响。”
“就因为这点?”阿蒙微笑着正了正压在卷发上的帽子,“看来你与‘解密学者’还有那么点适配性。”
“我就当你是直白地、正式地夸我‘聪明’了,谢谢啊。”
“这就是你想多了。”
艾丝特掂量了两下手上的短剑,看上去漫不经心地道:“你好像又改变主意了。现在不急于让我继续赶路,只是给我一个大致方向后,就放任我这样慢吞吞地走路。这是为什么?”
“就不能是因为我想看你迷路?”
“……没问你这个。”
艾丝特苦恼地揉了揉眉心,脸上的懊恼怎么都收不住:“我总有种很不舒服的直觉。”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阿蒙笑容和善地道。
“我不会反悔,毕竟命运之河又不会逆流,”艾丝特叹了口气,“我是绝对不会帮助你成为——”
黑眼睛与淡色的眼睛交会,阿蒙眼里没有任何笑意:“即使我是为了我的父亲?你现在应该知道,‘祂们’,做过什么了。”
艾丝特在阿蒙面前不是第一次感到心虚,但这一次,她甚至生出了真实的歉疚,她愣了两秒才收回视线:
“……抱歉。”
轻飘飘的话语,被头顶一道惊雷践踏踩碎。
——
罗思德群岛东北方向,奥拉维岛。
“四叶草号”摇摇晃晃地钻进一处偏僻的海湾,像是因为喝多了而步履蹒跚的醉汉。
它刚刚经历了一场诡异的灾难,被劈焦了半段桅杆,此刻连主帆都没法挂起来,只能借着喷吐泡沫的动力随浪花往前移动。
要是一直在海面上以这个速度航行,来上一个发疯的浪头就足以把这只蜗牛船打翻。然而“四叶草号”的好运依然也在持续,让一船人松了口气,他们遇到意外的位置离奥拉维岛不远,正好可以在这里进行修缮。
不过这对马蒂欧来说,这似乎太巧合了些——就在昨天晚上,他收到一封信,恰好正在考虑,是否要到奥拉维岛来见一个人。
就在这个时间点,“四叶草号”莫名其妙在安全航道上遭了雷劈,怎么看都很让人起疑。
马蒂欧靠在船舷边上,他望着阳光耀眼的水面,看着码头边越来越近的狭窄船坞,对“四叶草号”这样不算大的船只来说刚刚好,还能回避在大港口停留遇到的麻烦。
马蒂欧也琢磨了很久,虽然以船长亚伦的途径,他突然倒霉过头,被雷劈不算什么意外情况……不,我一定是被托马带偏了,不能把所有倒霉的事情都往船长头上推。
虽然亚伦凌晨三点半突发奇想爬上桅杆,然后刚刚好遇到那道闪电,这实在是很古怪。作为“厄难法师”的亚伦没什么事,但是“四叶草号”没能承受住,最终只能就近找个岛屿进行维修。
马蒂欧突然觉得托马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亚伦很可能是在练习某些“命运”途径的能力,这在船队内部也不是什么秘密。
一个小包裹画出抛物线,在它直接砸到脑袋上之前,马蒂欧迅速接住了它,里面圆形硬币硌在掌心的触感非常明显。
马蒂欧抬头望过去,玛丽今天没有戴头巾,蓬松散乱的黄铜色刘海挡在前额上,让她的五官看着没有平时那么锐利了,显得更加文气,一点都不像是个在海上奔波的女海盗。
马蒂欧晃了晃手上的钱袋,里面的硬币“哗啦啦”地碰在一块儿:“这是什么?”
“船长说要给你的,他说你要下船,我都不知道你要下船?哈啊……”玛丽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因为那声莫名其妙的惊雷,船上的人后半夜没人再敢睡回去,此刻一接近港口,稍微放松绷紧的神经,她的困意就涌了上来。
“谢谢,他大概是占卜了什么。”
马蒂欧打开袋子口,发现里面不只有着罗思德群岛通用的当地货币,甚至还有一张纸条。
“玛丽,船长还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吗?”
“没有啊,这是什么?”
注意到马蒂欧的神情逐渐严肃,玛丽也凑过来,好奇地想要看看那张纸条上写的什么,却被马蒂欧迅速地挡住了。
“我就看一眼,你怎么……”
在玛丽诧异的眼神中,马蒂欧毫不犹豫地将纸条揉碎,一把洒向船舷外,纸片飘向海面,再也拼不起来了。
他板着脸绕过玛丽,头也不回地奔向船舱:“我回去准备一下,马上就下船。”
“喂,你记得大后天早上之前回来啊,我们那时候就要出发——你听到了没!”
玛丽大声地喊着,但是马蒂欧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她的声音远远地戳在马蒂欧背后,仅仅擦过这位“四叶草号”成员的背影,没有得到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