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姨妈不忍苛责儿子,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都那么大了脸皮却还那么薄,不过亲戚间走动罢了,那里就那么难为情。”
此时天还早,街道两边买早点的摊位都还没收,冬日的寒意消融在这香喷喷热腾腾的雾气里,充满烟火气息的街道,透着祥和和富足。陆真沿着街一路往前走,因心里想着事,对周围也没多注意,所以当他走到路口时,一个孩子突然从一侧冲出,将往他身上撞来时,他才猛然回神。
陆真下意识地往旁一闪,那孩子便从他身侧擦了过去,一下子摔趴到地上。陆真一惊,忙弯下腰扶起那孩子,却不及他开口问有无伤到,那孩子就挣脱他的手跑了。
陆真一愣,然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自家宅邸,眼下站的这个地方,再往前走约两三里,就是寿宁侯府。于是陆真站在那路中央,看着前方,一动不动。路过的人都不禁多看了他两眼,陆真并不在意,直到前面有人挑着担子过来,他才皱着眉头让开。
很多疑惑和愤怒都无从发泄,于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去何处,正好旁边有个卖粥的摊位,他便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吃完一碗热腾腾的热粥后,陆真决定去一趟叶府,于是一拍桌子叫老板过来结账。可当粥老板过来后,他往身上一摸,却发现自个的荷包竟不翼而飞了。陆真大诧,那粥老板弯着腰对他道:“这位哥儿的粥钱,已经有人给付了。”
陆真一怔,停下找荷包的动作:“给了?”
粥老板笑着点头:“是的,那位爷还说了,公子以后走路时需小心些,看好自己的钱袋,别再那么大意了。”
一听这话,陆真立马嫌弃地撇过脸,往两边寻去:“哦,是哪位恩人帮小爷付的钱?”
粥老板道:“已经走了。”
荷包是刚刚那小孩顺走的,帮他付钱的人当时应该是有看到,当时却未出言提醒。陆真一脸不爽地站起身,临走时随口问一句:“替小爷付钱的那位,常来你这喝粥?你认识?”
粥老板略有些自豪地点头:“认识,就是这条街上那寿宁侯府的萧三爷,老儿我在这摆了十多年的粥摊,那位爷一个月总会光顾我这几次。”
陆真愣住,是他,奶奶的居然是他!
“你知道他往哪去了?小爷得找他去!”
“那位爷早早就离开了。”粥老板一脸憨厚地对陆真笑道,“几个钱的事,哥儿其实不用放在心上,这种事对那位萧三爷来说是不过是常事罢了。”
陆真挑眉不解:“常事?”
粥老板叹道:“哥儿是富贵人,想必不知如今许多地方都在闹饥荒,前年南边发水灾,死了不知多少人。去年,就咱这往北不到三百里的几个郡县,都闹了蝗灾,一年下来几乎颗粒无收,唉,又不知饿死多少人。今年还好,只是比往年冷了些,当然这对哥儿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但对那些个穷苦人家来说,却又是个难熬的寒冬,昨儿就有两人冻死在城门口。”
前年和去年的灾情,陆真也略有耳闻,但身处繁华京城的他,这样的耳闻太过虚幻遥远,因此入不了他的心。而今忽从这粥老儿嘴里道出,句句皆是无奈,陆真不禁默然。
片刻后,他才问:“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
粥老板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道:“去年蝗灾导致这边米价大涨,不说别的,就老儿我这粥摊也都摆不下去了。幸好那位爷率先出来筹款,并且提议官府,大征民船从南边运粮过来,就这样才勉强压住了米价,我这粥摊也总算保住了。说来那位爷此举不知救了多少人,所以又哪会介意给小哥付的这几个钱。”
……
陆真不知走了多久,一直走到快中午的时候,才看到叶府的大门。
依旧是紧闭,门前寥落,连个看门的小子都没有,安静得让人忍不住想探究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真在那站了一会,迟疑了片刻,终还是决定敲门去。
却刚走到台阶前,身后就行来一辆马车。
随着车夫“吁”的一声,那马车就在门口前停下了。
陆真转头,便见一个仆从从车内跳下,然后车帘被掀起,一位留着美须髯,身着青灰长衫的中年男人从车内下来。
“姨父!”陆真诧异转身。
“哦,是真哥儿来了,正好,就随我一块进去吧。”叶明一打量了陆真一眼,洒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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