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去的刹那。
冷风裹挟着碎雪,猛地吹灭了佛台前供奉的红烛,耳边隐隐传来拨弄佛珠和敲击木鱼的声音,鼻息间,是寺庙才会有的檀香味。
在道观里,却全是寺庙的东西。
墨司宴见怪不怪,他波澜不惊地关上大门,打开火折子,重新将熄灭的蜡烛点燃。
烛火摇曳下,右侧之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透过纱帘,映在屋子里边褪色的佛像上,此时,木鱼声已停。
随之而来的一道苍老的声音。
“您来了……”
墨司宴掀开碍眼的黄色帘帐,阔步过去,一个身着蓝色道袍的老者,手握佛珠,矮桌前,还摆着和尚才用的木鱼。
道和佛的融合。
外人看了,只会觉得不伦不类。
墨司宴却十分虔诚地跪坐在蒲团上,他双手合十,恭敬地行了个佛礼,“道长,晚辈又来叨扰了。”
一直闭着眼睛的老道士,缓缓睁开了双眼,昏暗的烛火下,满是细纹的眼周,裹着一棕一蓝的瞳仁。
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外边,寒风瑟瑟,越下越大的雪,似有把天地都淹没住的气势。
*
一场暴雪过后,京都迎来短暂的晴天,陈念指挥着马车,有序地往北郊行进。
苏月兰坐在马车里边,忧心忡忡道:“相公,咱们这样,真的不会给棠棠召来祸事吗?我还是有些担心。”
她一进来,便认出马车是用黑胡桃木做成的,这种木材产于海外,运输麻烦、风险很高,所以基本上有价无市。
价格更是昂贵到令人咋舌。
京都用得起这种木材做马车的人,数下来也不过六家,而且棠棠派出的马车,足足有五辆,往夸张了来说——
从上面随便掉一块木屑,都是实打实的金子,所以,黑胡桃木也有木金子的别称。
顾正道握住妻子不安的手,笑着安慰,“夫人,既然我们决定和棠棠站在一起,宫里那位,迟早都会查到的。”
苏月兰叹了一口气,“我自己倒是不怕,可我总担心会连累棠棠。”
毕竟任谁见过十几年前,那场堪称屠杀的政变,心里都会有些没底,再纯洁的东西,只要沾染上权力,便会带来杀戮和血腥。
顾正道明白她的顾虑,他轻声道:“夫人,我们之前太小心翼翼了,所以才会让棠棠平白受了两年的苦。”
虽然顾棠不是夫妻俩亲生的,但他们完全是将她当成了亲骨肉。
所以才会托人将顾棠从小送去药王谷,所以才会同意沈家人接走她,他们只是想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没想到却差点酿成大祸。
苏月兰一想到底下的人打探来的消息,她就止不住地心疼,眼眶逐渐湿润。
看见自家娘子自责的模样,顾正道揽过她的肩膀,“其实按照我们如今的情况,是根本不用去怕谁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听了这话,苏月兰微微愣神,似乎有什么东西,拨开她心中经久不散的迷雾,郁结在心中那点担忧,此刻也消散殆尽。
她微闪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相公你说得对,我这些年,就是太执着于过去了,所以做什么事都畏手畏脚的。”
“而且再不济,棠棠还有药王谷和燕王殿下可以庇护,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苏月兰在自家相公和顾棠的加持下,心结骤然解开,颇有豁然开朗的意思。
而且没了一直困扰她的心结,她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