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宣看她一眼,重又埋进麻布粗糙的纹理里,嗅她身上那股幽淡的香气。蓦地有点埋怨谢旃,这样的世道,傅家那样污浊的环境,为什么把她养得这样天真,全然没有一点儿自保的手段?“不行,不能见。”
声音含糊着从织物里透出来,傅云晚极小幅度地躲闪,努力解释:“她真的已经改了。”
“改了?”桓宣抬头,下巴重重地蹭了几蹭,“你也不想想,傅娇伤成那样又被关在家里,怎么能找到这里?”
思绪是全然乱了,只觉得皮肤上星星点点,都是他胡茬留下的刺痒。傅云晚喘息着:“是,是秋姨,秋姨找到的。”
他很快反问道:“你觉得傅家一个姬妾,随便就能找到我这里?”
傅云晚怔了怔,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然而傅娇伤得那样惨,是真的丢了半条性命,沉重的自责已经让她不忍再去细想其中的细节:“也许是我阿耶知道,也
许有别的原因,等见了秋姨我再问问她,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桓宣心里的焦躁又起来了,不知是气恼她,还是气恼谢旃。嗤一声扯开衣襟:“你想救她,我不拦你,但是见面不行。傅娇骗过你一次,就会骗你第二次第三次,狗从来改不掉吃屎。”
这话难听得很,让她一阵阵羞臊,而他越来越放肆的动作也让她羞臊,紧紧抱着双臂,一动也不敢动。说到底一切都是她引起的,如果不是她,傅娇就不会被逼着进宫,不会被打成那样,傅羽仙不会送了性命,李秋也不会瘸了一条腿。都是她害的,如果她能救而不肯救,她一辈子也过不去这个坎儿。“十妹比我聪明,也许有些什么小心机,但她真的都改了,求你,给她一个机会吧。”
“机会?”桓宣停住动作,“如果是打仗,你敢给对手机会?千万条性命眨眼就没了。”
傅云晚辩不过他,他连嘴巴都这样厉害。又急又怕,搜肠刮肚想着能说服他的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倘若犯了一次错就再不给任何机会,那么这世上许多人就越发要穷凶极恶了,反正做错一次就不能回头,那就必然有许多人将原本的小恶,索性做成大恶……”
突然看见他抬起了头,他目光那样冷,吓得她心里咚的一跳,后面的话便不敢再说。
半晌,他冷冷开口:“这些话,是佛奴教你的吧?”
傅云晚张了张嘴,到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来,这一番话,的的确确都是谢旃曾跟她讲过的道理。她竟不知不觉间,对着他说出来了。
桓宣一振臂,抛开了她。
一步跨到塌下,生平头一次,对谢旃生出了强烈的嫉恨。
他以为床榻之上只能有他们两个人,可其实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三个人。“他说的,你都当成是金科玉律,我说的话,统统都是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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