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武达跟往常一样卸下了炊饼铺的门板。
其实他在寅时就已经起床,和面、揉面、发面、打饼、开锅、上蒸……
等到第一笼炊饼蒸熟,东杏坊的居民们正好出来上工。
“大郎,给我来两个炊饼!”
“三个炊饼,两個夹腌菜,一个夹油鼓。”
“我要五个。”
武达一边答应着,一边熟练地夹饼收钱。
一笼接着一笼的炊饼卖光,随着日头的升起,顾客全都走过了。
武达简单地收拾了下案板,然后搬出张板凳坐在店门口,拿着两只卖剩下的炊饼当早餐,一口一口慢慢啃着。
这位不到三十岁的汉子,头发已经花白,黝黑的脸上满是皱纹。
他的眼神麻木,看起来跟四五十岁的人差不多。
这家小小的炊饼铺,是武达祖上传下来的,曾经养活了一大家子的人。
而今只剩下武达跟儿子两个人。
他的爹娘早些年回老家探亲,结果遭了邪祟,一个村子的人全部都没了。
弟弟二郎被强征入伍,去了西北戍边,已经三四年没有音信。
十有**也没了。
他的媳妇是两年前没的,当时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
武达很想跟着一起去。
但实在放不下两岁大的幼子,咬牙坚持了下来。
一年又一年。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年。
人家都说武家的炊饼没有以前那么香,那么甜了。
是啊,以前的炊饼都是他媳妇揉的面、打的饼,味道当然不一样。
现在的日子这么苦。
做出的饼又能香到哪里去,甜到哪里去?
吃完手里的炊饼,武达将残留在指缝上的饼屑舔干净,喝了两口水,起身准备到楼上叫醒贪睡的儿子。
正在这个时候,一名布裙老妪迈着小脚,急匆匆地从街口那边跑了过来。
她跑到炊饼铺门前,大声嚷嚷道:“大郎,你怎么还在这里卖炊饼?出大事了!”
武达有点懵:“什么事?”
这位是邻居李大娘,以前跟他爹娘的关系非常亲近。
“天师府…”
李大娘揉了揉胸口,激动地说道:“天师府里的那些家伙,现在全都被人抓起来,就跪在石狮子那里,说是要砍头呢!”
然后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奋尽全力挥起青筋凸起的拳头,劈头盖脸地砸向跪在地上的一名年轻男子!
两年前,武达怀孕的妻子上街买菜,结果被对方撞到,直接掳去了府里。
第二天送回了一具尸体。
武达求告无门,一腔悲愤淤积在心头,此刻得到了全部的宣泄。
而在他冲上来打人的时候,一名黑衣禁卫想要阻止。
但被同伴拦了一下。
大家就这样看着武达一拳接一拳,将西门锦打翻在地,打得鬼哭狼嚎。
打到渐渐没了声息。
四邻街坊谁不知道武家的事,没有一个人出面劝阻,只觉得痛快无比!
直到武达打没了力气,他用沾满鲜血的拳头捂住自己的脸,无声地恸哭着。
一名跟他关系不错的街坊大着胆子,上前把已经脱力的武达搀扶到了一边。
黑衣禁卫们也没管。
紧接着一名禁卫站到台阶上,高声宣布了新任镇守天师的法旨。
围观的人们顿时轰动了!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是镇守天师府的新主人伸张正义为民做主。
这些败坏天师府名声的恶徒,不但要斩首示众,而且还得抄没家产。
弥补被害者!
“好!”
人群沸腾了。
一阵阵叫好声,伴随着一颗颗斩落的人头,直冲云霄。
淋漓的鲜血喷溅到青岗石狮子,将上面的尘灰冲刷得干干净净。
镇守天师府门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恢复了几分力气的武达,反而被挤了出去。
“大哥!”
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
武达猛然回头,就见到一位虎背熊腰的汉子眼含热泪,站在几步开外。
对方的左袖空空荡荡,右臂抱着武达的幼子。
身旁还跟着一名容貌秀美的女子。
“二郎!”
武达的视线瞬间模糊一片,激动得嘴唇哆嗦身体发颤。
只听对方说道:“金莲,快见过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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