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时节,河东郡光照十足,天气也越发炎热起来了,不过穿越中条山脉北上的风,却疾而劲,给涑水盆地带来阵阵凉爽。
安邑城外,三千余苟军将士于城下列阵,军容虽然还很斑杂,但精气神十足,酝酿着一股战天斗地的气势。林立的旌旗,在东南季风的吹拂下呼呼作响。
城南五里地外,苟侍率领的辎重营随军民夫,正在抓紧时间,就地取材,修筑营垒。苟政自己则率领其余诸部士卒,至城前叩关。
三军列队,苟政处在众星捧月的位,立于马上,默默地望着安邑城,等待着城内的回复。却是苟政想着不战而屈人之兵,遣人进城,递上招降书。
虽然成功的可能性并不高,但万一呢?以那石凌之庸鄙,也许就事急从乱,贪生怕死,忘记了立场身份,向他们这些“叛逆”投降呢?
即便不奏效,对城中赵军守卒的士气也是一种动摇与打击,对攻城有利。虽然安邑的守军素质并不高,但有坚城为依仗,总是能给苟军造成杀伤的,这对苟政来说,只要有可能便要尽量避免。
率领三军,耐着性子等近半个时辰,在诸部皆有骚动之时,苟安驱马,来到苟政身边,提醒道:“主公,天气炎热,将士难耐,诸部皆有异动。使者进安邑如此之久,不得答复,还需防备!”
闻之,苟政猛地回身扭头,看向后方的部曲们。随着时间的流逝,苟军将士在城下,可不都是那种昂首挺胸肃立,等待检阅的严密方阵,除了掌旗兵,以及诸部少量精锐之外,为了保存体力,大部分都是席地坐着的。
因此,一眼望过去,将士们的情况与状态可谓尽收眼底。日头已西,虽不似午后那般酷烈,但直射在身上,依旧很难受,为了维持军阵秩序,拥塞在一块,则更煎熬。
干渴难耐,一些军官尚有水袋补水,但绝大多数士卒们,汗水淋漓,口干舌燥,也只能生生捱着。这种状态,可不是太妙,而军心士气的波动,从目力所及处那些将士愤怨烦躁的表情就可知了。
“你是担心,这是赵军的阴谋,有意拖延时间,疲我、渴我?”苟政问苟安。
当然,这个也不是没法解决,便携的皮具缺乏,但完全可以采竹伐木制作水筒,左右只是为应急之用......
但平心而论,就当前的苟军来说,更好的武器、甲胄,才是解决装备问题的重心,其余辅助器具,在苟军没有真正获得稳定发展的地盘,真正进入正轨之前,考虑还太早,尤其在有可替代解决办法的情况下。
苟军补水的动静,自然引得城上监视的赵军一阵紧张,当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也就是在水车撤去,苟军将士重新列阵肃立之后,来自代河东太守石凌的回应来了。
城头一阵人影晃动,先是自上边抛下一颗人头,以及尸身,然后便是喊破喉咙的回话:“城外的逆贼听着,我家太守乃石氏贵胄,大赵忠良,岂能屈服于尔等贼子!
尔等若是识趣,趁早归降,我家太守仁慈,或可向朝廷请命,饶尔等狗命!否则,待王师义旅齐聚河东,必使逆贼死无葬身之地......”
由于隔得甚远,城头的喊话声显得飘飘忽忽的,但于苟政等人而言,也不需听清听全,光看那被抛下的头颅与尸身,便知晓其意了。
此事对于苟政来说,无异于啪啪打脸,深沉如他,见此景,也不由目露凶光。而身边的苟氏将领们,更是义愤填膺,苟安紧紧握住缰绳,怒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石凌小儿,焉敢如此!”
“这干羯奴,凶暴狂妄,跟他们,岂能讲究礼数!”派去城中的,是破军营下属的一名军官,作为营督的苟须找来,眼神凶狠,对苟政道:“主公,末将请命,率军攻城!”
部将们义愤上涌,怒不可遏,苟政反而因此冷静了下来,抬眼望向安邑城头,又看了看西悬的照得人发烫的日头,良久,方才沉沉地说道:“传我军令,全军保持队形,缓缓后撤回营!”
将领们一时激愤,可以理解,但苟政却不能轻易为情绪所左右,眼下,于苟军而言明显不利于攻城,怒而兴师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