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观霞山回来之后,郑娴儿就病了。
大夫来看过,只说是风邪入体,开了几副不痛不痒的药调理着,也不见效。
外伤也懒得管它,反正躺几天也就不那么疼了。
谁知躺了几天之后该好的没好,反倒又添了咳嗽,每咳一下便觉得五脏六腑都扯着疼,喉咙里一天到晚都是腥的,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郑娴儿一天天只是蔫蔫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好在府里的事有安姨娘和韩玉珠,店铺里的事有程掌柜和小枝,一时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郑娴儿叫兰香和韩婆子关了院门,不管谁来探望,一律说不见。
她自己就掩了帐子昏昏沉沉地躺着,把那件深埋在心底的旧事想了一遍又一遍。
再痛苦的事,想它一百遍也就没那么痛苦了;再恶心的事,想它一百遍也就没那么恶心了。
说她自虐也好,说她愚蠢也罢,她总要把那件事想到再也懒得去想,然后才能安安心心地忘掉,重获新生。
这是郑娴儿给自己选择的疗法。
在这段时间里,黎赓托小枝来传过一回消息,说是当时的事情已经查清,真正的如兰并不是死了,也不是自己逃走,而是跟一个男人跑了。至于其余的事,把两人先前的叙述和推断加起来就是真相,并无错漏。
黎赓的意思是,一切交给郑娴儿处置,要杀要剐都无怨言。
因为他的这句话,郑娴儿倒在心里生出了几分敬佩来。
只是,她此时还没有心情处理那些事。她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呢。
郑娴儿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黎赓。
恨,一定是恨的。若不是有枕香楼那么个肮脏的地方,若不是黎赓这个枕香楼少主的疏忽,那件事从源头上就没有发生的可能。
可是在怨恨的同时,她又有些愧疚,毕竟先前错怪了他那么久,还曾经误以为自己跟他……
除了那件事之外,黎赓确实配得上楼阙给他的“秉性中正”四字评价。对于这样的一个书呆子,说实话,郑娴儿心中是佩服的。
那天在山顶说完了所有的话,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黎赓拖着一条伤腿把她背到半山腰送上马车,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累”字。这件小事,又深深地印在了郑娴儿的心里。
果真是个招人厌的家伙啊……
对于楼阙,郑娴儿非但不知该如何面对,更已经完全不敢想起。
一想到他,心里就彻底乱成一团,再也理不出半点头绪了。
那些被她死命压下的隐秘的念头、那些她假装不在意其实却在意得要死的旧事、那些关于未来的不敢想却不得不想的忧虑……太多的思虑如同蛛网一般密密匝匝地将郑娴儿捆缚起来,缠得她一动也动不得。
郑娴儿病了七八天了。旁人只当她每天昏睡养病,却无人知道这么多天以来,她一直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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