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双听他终于解释了何为结穗人,心中一喜正要多套几句话,猛然意识到严安话里似乎有没说尽的意思。不管何时都不许将剑用作杀人···那学来御剑术做什么?
“严师兄是说···结穗人只管看护剑山?”白衣少年悚然一惊,世人都知道南疆十万大山里的无数凶兽都被剑山山脉作为屏障而拦住,修士则了解的更多一些,越秀剑阁掌门人之所以能被封为与观星楼主一样的一等公爵,就是守护剑山的是他们这个门派。
而现在从严安嘴里竟然得知,越秀剑阁中真正负责此事的,竟然是一脉单传的结穗人。陈无双的惊讶之处在于,剑山山脉绵延数千里,凭跟谷雨不相上下的一个六品剑修,怎么可能护得住?再者,不是说越秀剑阁根本控制不了剑山那座年代久远的阵法吗?
严安招手把唐见虎叫到跟前来,脸却朝着陈无双道:“此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即使我不说,司天监也不可能不知情,正好顺带着让见虎知道,入我门下要面对的是什么。严格地说,结穗人并不属于越秀剑阁,而是属于剑山。”
不光陈无双和谷雨,见识颇广的常半仙都听迷糊了,只有那猎户尴尬地笑着。严安伸手拍了拍唐见虎稚嫩的肩膀,继续道:“剑山···是一个上古时期的修士门派,早在万年前就烟消云散了,唯独留下我这一脉的传承来,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维护那座镇灵法阵,二是不许凶兽祸乱人间。这些事原本只有历代的越秀剑阁掌门才知道,可任平生迈出了那一步···我拦不住。”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无双当然明白任平生迈出的那一步,就是指晋升十二品修为。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严安最后说的那句“我拦不住”,结穗人要阻拦靖南公修行,这是什么道理?照常理来看,任平生的修为越高,才对越秀剑阁和剑山越有利。
严安饶有深意地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常半仙,突然就叹了口气,“前辈说得对,见虎入我门下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不好。”本来跟听天书一样的猎户登时脸色一变,欲言又止地不敢开口,好在陈无双替他问出了心里的想法,“严师兄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邋遢老头好像恍然大悟一样,冷笑着端起来酒碗,道:“说他命好,是见虎要接手的那两件事现在只剩下一件了;说他命不好,是原先不重要的事变成了至关重要。严小子,老夫说得可对?”严安没有开口,重重点点了头,再看向猎户的眼神中就第一次有了一丝情绪,既有愧疚也有期待。
陈无双紧皱着眉,一遍一遍在心里重复常半仙所说的话,慢慢也就嚼出味道来了,猎户不是修行中人,对越秀剑阁的事了解不多,所以才听得一头雾水。但少年心思敏捷,把严安跟常半仙的一唱一和联系起来,立即就想通了二人到底打得什么哑谜。
这位冷冰冰的严师兄提到的镇灵法阵,应该就是剑山遗留下来的那座阻隔凶兽的阵法。常半仙说结穗人要做的两件事现在只剩下了一件,大概是那座阵法快要不用再去维护了,这其中有两个可能性,一个是南疆凶兽出于某种原因,比如畏惧修到巅峰的任平生,而不敢再觊觎中土;另一个则是那座阵法将要衰败消失,想维护也无从下手了。
邋遢老头的后半句话,说原先不重要的事变成了至关重要,更容易理解一些。有剑山阵法守护的时候,凶兽不敢越雷池一步,结穗人不许凶兽祸乱人间的这一件事,其实并不用出太大力气。可真要是阵法崩溃,凶兽纷纷涌出剑山北上中土,这件事当然就变成了至关重要。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陈无双额头上就沁出了冷汗,三师叔之前的信上说“越秀有变”,多半就是指的这个!
严安猛灌了一口酒,道:“结穗人一脉都是到修成五境才有资格收弟子,我师父收我的时候已经六十多岁,我才三境六品,按说···可我没有太多时间了。唐大哥,你不用担心,一年之内我会尽量把一身所学传给见虎,然后送他回来。剑山的传承,无论如何都不能断绝!”
陈无双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可还是颓然又垂下来,严安已经有了死志,所以才急着收徒弟,想劝也劝不了。常半仙也唏嘘着不说话,少年终究还是开了口,很艰难地问了一句,“严师兄···只有一年时间了?”
“长则三年,短则一载,我说不好。原本至少还能撑住两个甲子,可我···实在拦不住他。”
邋遢老头一把将六枚铜钱撒在地上,趴着身子一枚一枚看清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都最后整个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猎户想要去扶却被他一把推开,而后竟然咳出两口血来,其中两枚承天通宝沾上血迹,几乎同时谷雨就感觉似乎天地之间暗了一暗。
好半晌常半仙也缓过劲来,心疼地把铜钱拾起来擦干净,颓然道:“南忧北患···怜我世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