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
大周景祯二十四年七月二十九的朝会上,前不久刚由御史台左都御史升任正二品户部尚书的古正明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如果只是元玺皇帝龙颜大怒,满朝文武多半会抱着幸灾乐祸的心理看戏,眼见即将就要进入仲秋八月,户部居然还没有把各州今年的秋收数目汇总呈报,身为堂官的古正明确实有渎职之嫌,但天子的斥骂中还夹杂着内廷首领太监阴阳怪气的揶揄,不光他姓古的脸面上挂不住,一众文官实在难以接受。
圣人云,天子当亲贤臣、远小人。
治国理政从来都该倚重腹有经纶的读书人,前朝宦官乱权的前车之鉴就在史书上字字泣血,先帝景祯在位时虽说也极为信赖平公公,可那位在朝堂上口碑不错的老太监行事有知轻重、知进退的分寸,如今元玺皇帝对吴廷声的厚爱,已经让衮衮诸公觉察到了社稷将倾的危机。
平公公统领内廷时,看在他的面子上,朝中很少有人会以轻蔑语气称呼宫里太监为阉人,现在不一样了,吴廷声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出身卑贱的阉货,堂而皇之以安北节度使的身份在名义上执掌雍州、凉州以及京畿所在的中州兵马不说,竟胆敢在保和殿御阶上,对一位朝堂穿紫的正二品重臣极尽冷嘲热讽,坐在花梨木太师椅上的首辅杨公脸色无比难看。
不只是户部尚书,连新任御史台左都御史的纪箴也被指着鼻子挖苦了一通,面对这种对清流言官莫大的侮辱,纪箴比当日被陈无双左右开弓甩了两个耳光还难受,想要出列驳斥,却突然意识到户部尚书就是前任的御史台主官,古正明都只顾着擦拭额上冷汗不敢多做辩解,他跳出来争个什么?
相比而言,另一位有资格在保和殿上穿蟒袍的太监就显得安分了许多。
领了平西节度使官衔的御马监太监总管毛焕容为人很低调,尽管有让一众文臣武将艳羡的带刀上殿殊荣,却一连多日来在朝会上秉持沉默是金的做派,颧骨高耸的白净瘦削脸庞上似乎一直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低着头站在武将队列中,身后是刻意跟他拉开一步距离的绥东节度使耿树颐。
自从太祖皇帝头一次在保和殿召集群臣,大周朝堂就是文武对峙泾渭分明的光景。
耿树颐是景祯九年的殿试状元,入仕之初在翰林院先做了几年侍讲学士,然后辗转礼部、户部、吏部任职,为人老成持重,元玺皇帝李敬辉继位登基之前才官至正五品太子洗马,据内廷里不知从何处传出来的说法,是先帝景祯有意压他几年,十年不鸣厚积薄发,一朝得势就是从二品的绥东节度使。
就任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武英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卫成靖一连在流香江喝了三天花酒。
这场朝会好像只是为了痛骂一顿古正明,元玺皇帝扔下一句“十日之内朕见不到户部呈报,你便趁早告老还乡”就拂袖而去,朝会就在这种满朝文武对吴廷声的愤懑中散了,混在文官队列中走出保和殿的陈季淳却很清楚,一个时辰的功夫里,高坐龙椅的天子至少饶有深意地看过他七八眼,他低着头只当不知道,走在他前面的礼部尚书王盛怀接连摇头叹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