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是刚刚升起的一轮火红朝阳,北边是庄严肃穆的大周天子宫城。
一路上陈无双已经想好,如果前面拦路是另一个以十一品修为摆在京都明面上的修士楚鹤卿,他就准备冷着脸不搭话绕过去,太医令是跟不靠谱老头平辈且相交莫逆的谦谦君子,做不出来为老不尊恃强凌弱的事情;如果拦路的是内廷首领太监平公公,则准备不靠真气靠力气,用谷雨传授的听风四十三式跟他打一场,掐定了老太监必然不会对他下死手,只要有一口气,他就往前走。
只是算漏了眼前这位,学识、人品都当之无愧为天下文人表率的首辅杨公。
陈无双像是很疲惫,缓缓抽出腰间佩剑,剑尖插在脚下两块青石之间的缝隙里,双手交叠按着剑柄弯腰拄着,本来有满肚子的悲愤想要去百官聚集的保和殿,坐在陈伯庸那张位列当朝首辅之前的椅子上问一问景祯皇帝,问一问衮衮诸公,可现在杨之清的反问,却让他只能低声苦笑。
张正言的折扇停在胸前不再摇动,志向远大的穷酸书生眼皮跳了两下,觉得公子爷现在的情形好像比他在河阳城第一次见到时更狼狈无助,远处就是司天监那座七层高的观星楼,陈无双的身躯和京都城层层叠叠的建筑挡住了观星楼下面的几层,而模糊可见的最上面两层,正好坐落在少年微微弓起来的脊背上。
像是传说中龙生九子最喜欢负重驮着石碑的霸下。
陈无双的笑声里有一丝自嘲的意味,赤脚蹚了一遭江湖的少年在学富五车的大学士面前竟然班门弄斧,轻声念了一句改了上半联的诗,“九死南疆漠北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杨公,我手里这柄剑叫做焦骨牡丹,就是两百年前逢春公于昆仑山上斩杀仙人的佩剑,您老既然要听我说,晚辈就不好提及江湖上的事情,就说司天监。”
杨之清不是修士,可也对他在剑山上带回一柄剑有所耳闻,眼神落在折射出炫目光彩的焦骨牡丹上停顿片刻,朝阳红色的光彩让剑身好似染血,竟毫不顾忌身上穿着绛紫官袍,郑重弯腰拱手朝那柄剑施了一礼,老太监迟疑着没有动作。
“世人都说天恩浩荡,大周历朝历代都对陈家恩宠有加,司天监声威显赫一千三百载,呵,晚辈过往十年也是以为如此。可现在啊,我却觉着无非就是一桩皆大欢喜的生意罢了,谈不上恩情,报答两个字更是无从说起。陈家世袭罔替的爵位以及超然于朝堂的蟒袍,都是先祖用汗马功劳在太祖皇帝手里换来的,钱货两清物有所值。杨公,您老看看今日的司天监,我师伯明知这一趟是有去无回,出京时可曾有半分犹豫?我师父京都里不少人对观星楼心怀鬼胎,可曾离开过南疆半步?”
少年双手重重在剑柄上一按,焦骨牡丹入地三寸,而后撩起蟒袍下摆席地坐在晨光中,从随身的储物玉佩里端出一张棋盘,似乎怕那张仅有纵横十七道的棋盘染上尘土,小心翼翼平放双膝,手指轻柔抚过棋盘边缘十一道长短深浅各不相同的划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