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境也算有头有脸的如意坊老板欲言又止,一来是这头黑虎一进门就直冲着柜台方向走来,他心神震惊之下反倒不如仓惶躲避的那些赌客反应快,此时传闻中能比拟五境高人的凶兽跟他胖大身躯距离极近,近到了他呼出一口气都能吹动黑虎毛发的地步,没有吓得尿了裤裆就已经算是能沉住气的了;二来则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风头一时无两的少年开口,是恭恭敬敬叫一声镇国公爷或是楼主大人,还是称呼一声公子爷?
似乎都不妥当。
好在没等他衣裳后背湿透,从江州鹰潭山远道而来的年轻道长就出声替他解了围,孙澄音低头看了看手里所剩不多的金瓜子,摇头笑道:“江州自然也有赌坊,不过真没有能让我输钱的,无双公子如果来得再晚一些,孙某连这身道袍都保不住了。”
陈无双嗤笑一声,放眼十四州,怀里揣着钱财进赌坊的都是想着赢钱的,没人傻到愿意把自己白花花的银子送给赌坊老板,真要是花钱买乐子还不如去流香江胭脂乡里缠绵,孙澄音是他认识的人里第二个明明有赢钱的本事却甘愿输钱的,第一个是怀安侯家五岁就有神童之称的小侯爷,天生就有过目不忘走马观碑的本事,原本是被国子监祭酒大人寄予厚望的读书种子,称他是“生来只为继往圣之绝学”,可惜这位小侯爷三五年阅遍群书之后突然性情转变,开始朝令人痛心的纨绔子弟方向一路埋头狂奔。
说来这是一件不少人津津乐道的趣事,能在京都立足开赌坊的无一例外身后都有靠山,那位小侯爷生在侯府这种门第自幼耳濡目染,对有名有号的百十来号跋扈货色了然于胸,很清楚哪些人得当菩萨供着、哪些人可以平辈论交、哪些人惹不起,挑了个靠山不太硬实的小赌坊,一连半月每天都去笑呵呵输上一万两银子,既然是小赌坊,就很少碰上他这样脾气又好、出手又阔的送财童子,自然就有了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再往后半个月,小侯爷变本加厉每天输出去的银子更多,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换成了愁眉苦脸,直到加起来快输到百万两银子,气急败坏提出要赌一把大的。
一个月的时间里,那座赌坊里连掌柜带有一套手艺的庄家伙计,都很清楚小侯爷就是个什么都不懂、全凭手气壮不壮的愣头青,以为他是输红了眼垂死挣扎,再者小侯爷“送财童子”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有一些很少登门的有名纨绔都来这家以往不出名的小赌坊看热闹,既能发财又能扬名的机会谁肯平白错过,小侯爷要赌多大,赌坊都敢应承。
结果没想到小侯爷从怀里摸出来一张地契,说是输光了银子囊中羞涩,只好拿侯府宅子当本钱孤注一掷,要是输了,侯府宅子就归赌坊老板所有;要是侥幸赢了,这间赌坊从此就得改名换姓,成了怀安侯府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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