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成医,自打背着那个重逾百斤的铁箱子出京以来,司天监这位公子爷大大小小受过的伤,加起来不比常年驻守北境城墙的拨云营老卒少,断骨自己接不好,但处理起能用真气压制住的内伤来却已然得心应手。
立春早就备下一顶最大的干净军帐。
有那头气息骇人的黑虎在外面守着,挡下了很多想找机会跟新任观星楼主或者声威显赫的苏昆仑搭几句话的修士,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修士有修士的辈分,大帐里够资格不分主次围着篝火而坐的人不多,除了不会惹恼苏慕仙的陈无双和墨莉之外,就只有平白无故矮了一辈的陈伯庸,还有从楚州带兵赶来相助的邓思勉。
少年怎么劝薛山都不肯进大帐,兴许是见着黑虎又想起官帽山下的谷雨,总算精神稍显振作起来的汉子就在帐外不远处抱着酒囊孤孤单单席地而坐,看一眼黑虎喝一口烧刀子,默然不语。驻仙山两位八品剑修自然有资格进帐,只是在苏慕仙面前谁也不敢坐下,怀抱长剑站在一旁,邓思勉倒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说到底他是正儿八经的从五品偏将军,且在一个月之前率三千悍勇锐卒力挽狂澜,又跟年轻镇国公交情不错,自然坐得问心无愧,倒是墨莉见着卢翰堂不坐下有些不好意思。
按理说陈伯庸兄弟四人跟苏慕仙能够平辈论交,甚至陈仲平每逢提到这位当世剑仙都没好气骂一声苏老匹夫,但如今陈无双的身世水落石出,他是百花山庄上一代庄主花万山的子嗣,二叔花千川是苏慕仙膝下弟子,论辈分确实是得跟沈辞云一样称呼一声师祖,所以作为他师伯的陈伯庸就只好矮了一辈,所幸苏慕仙的性情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否则大帐里的气氛恐怕就更尴尬。
军中营帐没有上好瓷器,立春用雷鼓营将士平常烧水喝的大铁壶煮了一壶浓茶,刚想拎着进大帐里说话,就看见司天监二十四剑侍中的大寒鬼鬼祟祟凑到趴着打盹的黑虎近前,犹豫着不敢再往前走,把手里烤熟的一根羊腿远远扔过去,黑虎抽了抽鼻子睁开眼,不屑地侧过头去继续打盹。
大寒顿时垮了脸,年纪比陈无双大不了一两岁的少年生得很灵气,个头不高眼睛挺大,自小就喜欢养狗逗猫,见着这么一头神骏黑虎心里欢喜的很,总想着喂几口肉混个脸熟,好上前摸两把亲近亲近,没想到凶兽跟主人一样傲气,压根不打算理他。
立春无奈摇摇头,小声说了句不得无礼,掀开门帘进了大帐,正听公子爷长长出了一口浊气,笑道:“无妨,就是受了些内腑震荡的内伤,不算大毛病,等真气恢复了再配合丹药,将养一两日就可痊愈。苏前辈,您老怎么会凑巧出现在这里?”
卢翰堂都不敢坐,立春更不敢在新老两任观星楼主面前坐下,提壶给众人一一斟满茶水,而后刚要站在陈伯庸身后又猛然意识到不妥,迟疑着走到陈无双背后站定,二十四剑侍从来不惧生死,只唯观星楼主一人之命是从,公子爷还是公子爷,穿了蟒袍就多了镇国公、观星楼主的身份,为人下属的态度还是要有,这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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