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扶疏耸然动容,目光深邃如万丈深渊般盯着身穿蟒袍的邋遢老头,骇然道:“你是说···”
面对从十品剑修身上传来的汹涌气势,常半仙好似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笑得很是轻松,点头道:“我卦师传承亘古而来就是一脉单传,当年要不是逢春公在去昆仑山之前仗义出手,只怕就彻底断了香火,何况,天下人都欠花家的,这笔债逢春公不要,老夫却想着替他讨回来。”
花扶疏沉默许久,自逢春公之后,花家所有后人都没有恃宠而骄的意思,更没有将十二品境界有望飞升的先祖之死的真相公之于众,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周能有这最后二百年的盛世,天下百姓数代人的安居乐业,都是拜逢春公斩杀仙人所赐,说天下人都欠花家的,绝非虚言夸大。
良久,花扶疏才捧起酒坛一口气喝下半斤有余,常半仙好本事,竟然能顶得住司天监的压力,硬生生跟陈伯庸的谋划背道而驰,让陈无双拥有了气运加身的本钱,声音沙哑道:“常兄为无双所做的这些事,司天监知道吗?”
叫常老先生是客套,叫常兄却是认可和感激,常半仙配得上花扶疏这一句发自肺腑的称呼。
邋遢老头嗤笑一声,不知道是笑花扶疏的干净衣裳也被酒水洇湿,还是笑远处唐见虎练剑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笨拙,扯着身上的蟒袍道:“陈仲平知道。这一回,他再不讲道理也争不过老夫。常继先所作所为俯仰无愧,那贼小子是个有趣的人,总爱做些画蛇添足的蹩脚事情,老夫想帮他一把,给蟒袍上的团龙,再添一只爪子。你看,可好?”
蟒袍上的蟒之所以称作是蟒,便是因为比天子的龙袍少了一只爪子。
蟒化为龙,不一定非得过江走蛟。
“景祯皇帝前些日子下了一道圣旨,啧啧,先是钦点那贼小子为新科探花郎,而后下旨要将公主赐婚给他,召陈无双回京承袭镇国公爵位、接任观星楼主,帝王心术,这一手移花接木极妙。你猜怎么着,旨意传到百花山庄,老夫留下了这身蟒袍穿,圣旨被玉龙卫的人送去楚州康乐侯府,那小子看来是想不出太好的办法,竟以力破巧撕毁了圣旨,下不赢就索性掀翻棋盘,有趣,有趣的很。”
常半仙畅快笑了一阵,花扶疏这才知道白底绣银龙的蟒袍是如此得来的,不由无奈苦笑,心里却暗暗思量,如果到最后花家后人陈无双真的画蟒添足,那这位居功至伟的常半仙,就是时隔千年之后的另一个陈家先祖,绝对配得上蟒袍加身。
邋遢老头看似行为荒诞不经,其实每一句话都有深意,“既然撕了圣旨,陈无双就不会傻到现在回京,应该会先北上,要么去雍州相助陈伯庸,要么去凉州边境找谢逸尘的晦气,早早晚晚跟黑铁山崖都有不可避免的一战,宝剑锋从磨砺出,去闯荡闯荡没坏处,你不必担心他,老夫算过,那小子命硬的很,死不在外面。既然回家来了,扶疏啊,替他看好这座百花山庄吧,越秀剑阁的修士可信不过,万一凶兽真要是越过剑山,老夫修为浅薄,没你坐镇的话,可守不住这片山清水秀。”
本想回来看一眼就去找任平生麻烦,花扶疏听完常半仙的话却改变了主意,抬手一招,插在溪水之中的佩剑倒飞而回,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目光中绽放出不可一世的光彩,浑身气势陡然外放四散,惊得山谷里在树上栖息的鸟儿慌乱飞走。
劲风吹乱了邋遢老头好不容易求着徒儿扎好的花白头发,常半仙讶然发觉,花扶疏竟在此时厚积薄发,踏足十一品凌虚境,听他仰天长笑惊起百花山庄方向数道剑光超此处迅速飞来,笑罢站起身仰头痛饮,随后将空酒坛摔在青石上磕地粉粹。
“也好,花某在南疆还有一道后手,就依常兄所言,替我气运加身的孙儿,守好祖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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