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意微醺的白衣少年把焦骨牡丹横担在肩上搭着双手,懒散地径自从黑铁山崖四人坐着喝酒的门面屋子里穿行而过,跟在后面脸色阴沉的周和渊甚至能在突然静下来的屋子里,听见陈无双嘴里轻轻哼唱着有名的青楼艳曲《下扬州》,这既诡异又滑稽的一幕,让紧张得手心直冒汗的刘小哥目瞪口呆,直到他们走出酒肆大门顺着官道一路朝东边寂静夜色中而去,才在其中一个连吃菜喝酒都没有摘下脸上黑布的修士嘴里,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那是司天监陈无双?”
似乎对自己能吸引那四个人追上来很有信心,陈无双轻松地哼着小曲一直脚下不停,不时回头去看小店动静的周和渊骇然发现,只留给他一个潇洒背影的少年每多走一步,散出来的剑意就更浑厚一分,不由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以前光听说过酒壮怂人胆,这还是头一次见着酒气能壮剑意。
约莫走出去一里地,就在周和渊的耐心即将耗尽,不放心店里情况想要折返回去看看的时候,陈无双忽然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嘿笑道:“唔,公子爷唱小曲是不大在行,翻来覆去就会这么两句,御剑术也是来来回回就会那么两招,不过用来杀人嘛,倒算是有些心得。”
话音未落,周和渊刻意散出去的灵识已经感觉到,身后正有四道修士气息紧追而至,陈无双顿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抽剑出鞘,将那支康乐侯爷所赠价值连城的剑鞘爱惜地收起来,打了个酒嗝道:“周兄,你能缠住那个六品修士多久?”
周和渊神情一凛,苍山剑派是远远比不上驻仙山、越秀剑阁之流的小门派,但能在大周境内传承近千年之久也有不容小觑的本钱,而且听陈无双的意思,是要自己应付三个五品境界的修士,更不愿被他看不起,顿时满腔恨意化作一股子豪气油然而生,沉声道:“周某但凡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他惊扰无双公子,六十息时间,可够用么?”
眼见那四人各执兵刃就要追到近前,前几天刚被当世剑仙苏昆仑点拨得一通百通的少年洒然一笑道:“按说用不了那么久。”随即手里那柄剑脊上笔直一道黑线的长剑悠然亮起青色迷蒙剑光,周和渊讶然看见一朵直径二尺有余的黑色茉莉花在他身前凭空出现。
一眨眼功夫,那朵本该是白色的茉莉花旋转速度就骤然加快。
既轻且薄的剑气花瓣,在被阴云遮住漫天星光的夜里并不显眼,在空中划出数十近百道惊艳弧线兜头罩向迎面追来的四人,陈无双抽了抽鼻子,还有闲心揶揄道:“周兄不出手,是等着要跟他们客客气气打个招呼?”
周和渊这才从陈无双绚丽无比的御剑术面前回过神来,锋芒在前人在后地身随剑走,很是郁闷地攻向四人中那名手持一对银钩的六品修士,身为正道宗门苍山剑派的弟子,周和渊以往行走江湖时碰上跟人动手,不论对方是什么来头,总得先说几句义正言辞的场面话,好像不如此就不符合正道剑修的身份,久而久之几乎形成了习惯,这回跟司天监弟子倒是学了个先下手为强的见识,就是觉得心里难免有点意犹未尽的憋屈。
黑铁山崖那四人也没想到陈无双说出剑就出剑,半点拖泥带水的意思都欠奉,剑气花瓣在他堪比五境高人的强大神识指引下,灵巧翻飞避开那名六品修士,瞬间将其余三人前进的脚步拦住,而后白衣少年接连踏出几步拉进距离,那朵茉莉的花瓣好像无穷无尽一般,明明在不停旋转中持续甩出花瓣,花朵模样却丝毫没有变化。
这只是一剑,却也是上百剑。
两百年前逢春公赖以斩杀上界仙人的天香剑诀,神妙就在于此。
陈无双已然发觉,仅有五品境界的周和渊之所以能缠住比他修为高了一个品级的双钩修士,倚仗的就是一味猛攻的拼死打法,兵法里所谓的哀兵必胜就是这个道理,兔子急了还咬人,面对这么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想要拼命的剑修,谁碰上都得头疼。
双钩本就是罕见兵刃,将之祭炼成本命法宝的修士更是万中无一,再加上黑铁山崖的人所修的功法都或多或少的有些诡异,一开始的手忙脚乱之后,那名六品修士很快就凭着高出周和渊的修为稳住了阵脚,右手银钩荡开刺向胸膛的一剑,矮身欺到近前,左手银钩顺势悄无声息地一探一撤,周和渊小腿立即被钩出一道极深的伤口,吃痛闷哼着血流不止。
白衣少年扬手挥散那朵茉莉花,身子前倾猛然脚下发力朝前连踏数步,经脉中循环速度极快的真气分出两成,顺着右臂经脉灌注进三尺长剑,迷蒙青光顿时大盛,对面成品字形站立的三个五品修士好不容易招架住那些好像无处不在的剑气花瓣,最前面一人几乎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陈无双的焦骨牡丹刺穿了咽喉,难以置信地浑身一僵,直到少年冷笑着抽回长剑,才瞪大双眼捂着伤口连连后退数步,直挺挺栽倒在地。
陈无双身上的如雪白衣果然被溅上不少血迹,抖手甩去清亮剑身上的血珠,皱眉道:“就剩这一身干净衣裳了,好的不灵坏的灵,真少不了麻烦蒋师妹给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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