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人杰地灵、物华天宝,大周十四州中除去“半朝公卿出于此”的江州,便是最盛产风流才子、窈窕淑女的江南苏州,在天下人眼中,接连出过景祯朝两人首辅的楚州都有所不及,江南之山胜在清幽秀丽,水胜在温柔婉约无声细流,连带苏州人的性子和口音都像孤舟岛的桃花糕一样,香甜软糯,当世数得上名号的琴棋书画大家,十有六七是生在小桥流水的江南城镇。
楚鹤卿就是向来崇文厌武的苏州人,年幼研读经史子集颇有建树,时年十四岁就在景祯皇帝李燕南还是东宫储君的时候,以一卷精彩绝伦的策论高中过殿试探花郎,心高气傲的少年不肯居于人下,竟弃了功名拜师学剑,短短六年修成四境七品,而后三年无寸进,又弃剑学医,想来是触类旁通,再五年,不仅在从未修行的情况下踏足五境,一身医术也足以比肩刚刚受封国师不久的空相神僧。
世间对楚鹤卿的评价褒贬不一,有人认为他跳脱成性难当大任,若是在读书、修剑、学医三者中任选其一,都能取得极大成就,说不定就是第二个昆仑苏慕仙一样的翘楚人物;而有的人却赞誉他是大周开国来唯一的全才,只是弃了剑就再没提起过的太医令,以一截三尺翠竹傲然跻身十一品境界,对此不屑一顾。
一身素净月白长衫,儒雅中带着三分倨傲不羁,五十余岁的楚鹤卿脸上不见一丝皱纹,看起来倒更像是个满身书卷气的中年书生,两道浓眉下一双本该长在女子脸上的杏眼极有神韵,背负双手缓缓从皇帝寝宫走到保和殿外,突然停住脚步对跟在身后不敢越过半步的老太监道:“平公公,你是天子近臣不假,有些事情还是不听的好,修成五境不容易,莫要自误。”
一天之内先被正三品的礼部左侍郎打了一耳光,又被同样是正三品的太医令拦住,身穿熨帖蟒袍的老太监不禁暗暗恼怒,他敢冲王之迁发脾气,但绝对不敢冲十一品凌虚境修为、使出浑身解数为陛下续命的楚鹤卿有丝毫不敬,尴尬笑了两声,猛然想明白些什么,顿时冷汗遍布全身,忙不迭躬身行礼道:“是咱家唐突了,谢过楚大人提醒。”
楚鹤卿扫了眼隔着保和殿大门数丈远的几个小太监,点头道:“我进了保和殿后所说的话,只有镇国公跟杨公能听,旁人哪怕听见一声笑,都是死罪。平公公,你最好亲自在殿门外捂着耳朵守好门,便是天塌了也别往里看一眼。”
老太监点头如啄米。
目视着太医令缓步走进大殿,冷着脸轻声指使一个小太监搬把殿门外雕着腾龙的白玉台阶扫干净一阶,挥手让所有人有多远滚多远,亲自坐在台阶上背对着殿门,明知道殿内两个五境修士随便哪个都有散出神识阻隔声音的本事,还是如临大敌般睁大老眼盯着可见之处的一切动静,脸上一片死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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