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半仙突然抬起头来,先是讨好似的把酒葫芦递给陈无双,而后道:“陈伯庸跟任平生两位公爷都想得到却邪剑,原因暂且不要深究,比起裴长老来你们现在只算站在山脚下,感受不到一览众山小的景象,很多事都一叶障目。贼小子,裴长老说得没错,那柄却邪剑确实不适合你用。”
陈无双诧异地一挑眉,道:“哦?老常,你在白马禅寺曾说要帮我找一把趁手的剑,而今咱们都到了这里,你就别再故弄玄虚了,说说看,什么剑适合我用?”邋遢老头见他终于不再纠缠先前的尴尬事,脸上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道:“老夫的传家宝都还在你身上抵押着,难道还编瞎话骗人不成?却邪剑到底在不在剑山上都还是未知之数,谋划这些没用处,裴长老说的青霄剑再好,也好不过老夫要给你挑的那柄。”
说到这里,常半仙转头深深看了沈辞云一眼,“辞云,老夫给你看过面相,你这一生都得跟陈无双并肩站在一处,进了剑山你就跟着这贼小子,他许了要帮你拿一柄剑就必然能做得到。再多说一句,女人自然是像裴长老一样越好看越招人喜欢,剑却不是。”
屋里的三个女子听见这句话心思各不相同,墨莉心道难怪陈无双要揍你,这常老先生也委实是为老不尊,张口闭口三句话不离裴长老容貌。谷雨跟彩衣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侍女想到的是自家主子送给墨莉的那把好看得不像样的胭脂剑,彩衣想的却是常半仙话里没说尽的意思。
陈无双心思比沈辞云敏锐了不少,立即证实了心里的想法,离开白马禅寺跟空相老和尚告别时,常半仙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五十年前那笔债他不会赖账不还,现在想想,这老头怕是早有预谋想让自己去拿逢春公的那柄焦骨牡丹。
只是这件事里面有两处少年想不通的地方,一是逢春公的佩剑怎么会遗落在剑山上,按理说应该在百花山庄,或者他当年与上界仙人同归于尽的地方才对,难道是花家满门被灭之后,越秀剑阁派人找到了焦骨牡丹,放置进了剑山?这也说不通,赫赫有名的宝剑不留着自己用,反而扔进剑山里任旁人去碰运气,即便靖南公家大业大,也不该有这么败家的行径。
二则是,常半仙明明知道沈辞云是白衣渡厄沈判官的独子,跟百花山庄渊源极深、关系匪浅,花家没了后人,焦骨牡丹传给青衫少年也是名正言顺的事,怎么邋遢老头却铁了心要交给司天监的嫡传弟子?
认识的时间太长,陈无双对常半仙的心性也颇为了解,这老头儿看似比陈仲平还吊儿郎当、没有正形,但紧要关头从来都没让人信不过,修为只有二境三品不值一提,身上层出不穷的玄奇术法每每能出奇制胜,而且从他跟空相神僧、陈仲平说话的语气来看,这两位五境高人都跟他早就相识熟稔,彼此之间似乎有一种无所顾忌的交情。
沈辞云笑着看向陈无双,诚恳道:“我在孤舟岛这些年没见过几把好剑,师娘送我的沉香总归是她家传之物,我用了十年已经够久了。无双跟我是实打实过了命的情谊,他见过的好剑多,挑什么我就拿什么。”
陈无双正在暗自盘算,没想到沈辞云突然说出这些来,不由心里一暖,笑道:“你放心,我就算自己空手而归,也定然给你找一柄品级不次于胭脂的好剑,到时候你我二人兄弟同心、双剑合璧,南疆漠北哪里不敢去闯一闯?”
常半仙罕见地肃然点头,道:“再加上老夫,咱们三剑合璧、所向披靡,把那黑铁山崖连根拔起才消心头之恨!”沈辞云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陈无双没有笑,挑眉道:“老常,我们二人的剑,可跟你的贱不是一码事。黄土都快埋过脖子了,老跟着少年人掺和什么?”
这回连西厢房里的少女们也跟着笑起来,刚迈进院门的陆不器讶然看着爽朗大笑的沈辞云跟怒发冲冠的邋遢老头,竟愣在当场,四处打量了一眼才确认这里的确还是自己的院子,皱眉走上前,见院子里坐着的三人里就属陈无双看上去最正常,咳嗽两声道:“剑山开启的日子定下来了,你们得在这里一直住到过完年,云水小筑清静惯了,比不上京都热闹,年也过得清冷些。”
沈辞云忙收敛起笑意,这才想起陆不器是个少言寡语爱清静的修士,客居在此最好不要放浪形骸惹这位八品境界的师叔恼怒。陈无双心中一喜,上回陈叔愚传来的信里只说让他务必在明年三月之前做好一切准备,却没说剑山具体什么时候才能开启,忙恭敬问道:“请陆师叔赐教?”
陆不器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这才像司天监下任观星楼主的样子,“二月二,龙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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