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以挨了一顿训,低着头道,“谙达教训得是,可我没有存心害万岁爷,谙达这话我领受不起。”
“嗯?”荣寿挑起眉,惊讶异常,“还说没害万岁爷?万岁爷都叫你唱得……你别回嘴,回嘴我可碾死你!”
他吞一半含一半,素以虽然没太明白,仍旧躬身下去,“那我往后进内右门就不出声了,谙达的意思呢?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提铃没人督办,怕万岁爷问起来我不好交差。”她觑他脸色,笑道,“我若是得了谙达首肯,就照着这法子办,谙达您说呢?”
跟蹴鞠似的,胡撸几下怎么把球踢到他这儿来了?现在看来她也不笨,头顶上有人扛着还怕什么?荣寿乜斜她,“你倒挺会讨主意,这腰哈得好。我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素以暗里嘀咕,她连万岁爷都认不清,怎么知道他是谁!瞧他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八成是皇帝跟前的红太监呗!她蹲了蹲,“我眼神不大好,问问您,是不是乾清宫荣大总管?”
荣寿啧一声,听说她是个脸儿盲,可见尽是传闻。瞧瞧,她来猜他身份,不是一猜一个准嘛!他没胡子,却捻着下巴笑,“算你有见识……”
荣大总管本想吹嘘一番的,不想养心门上跑出来个小太监,垂着手呵着腰上来通传,“万岁爷听见这儿鬼叫呢,打发奴才问问出了什么事儿,叫这宫女子进殿里问话。”
“得!”荣寿拍拍腿,让开身子右手一比划,“主子传呢,姑姑请吧!”
素以心里直扑腾,料着这回算完了,刚才那一嗓子喊出祸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吵醒了万岁爷,这会儿要拿她开刀,剥皮抽筋。
荣寿前头带路,神气活现的样儿。她垮着两肩跟进去,绕过影壁入抱厦,前面就是养心殿。看那朱红的六椀菱花门里透出亮来,她一个黑暗里厮混了半夜的人没觉得舒心,反而惶恐得不敢挪步。
荣寿脚下缓了缓回头看她,“怎么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砍不断更受罪,走吧!”自己迈进门槛上前复命,“主子,素以到了。”
皇帝抬起头来,一道冰冷的视线穿云破雾刺在她额头上。她不敢抬眼睛,低着头疾行几步,敛袍子伏在御案前的墁砖上磕头,“奴才素以,给万岁爷请安。”
皇帝缄默,透过琉璃灯融融的光看她,她在雾里走得久,头发上有莹莹的水珠。缎子背心的肩头染湿了,深深的一片水迹。
他搁下朱砂笔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怎么惩处她才能解恨。想了想道,“你犯了宫禁知道么?你既是尚仪局的,就该知道宫闱之中不得惊叫。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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