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月下旬,七娘的孕吐忽然停了,胃口大开,一日里总要吃个四五顿,却还总嚷嚷着肚子饿。邵仲这才欢喜起来,把衙门里的事都托给了两个师爷,整日里精神奕奕地满县城给七娘寻各种美食。
福王爷伤势渐渐好转,不顾众人劝说,非要启程回了山阳,却不肯回京,终日里跟个尾巴似的吊在罗方身后,无论他去哪里,福王爷都寸步不离的跟着,脸上总挂着讨好的笑,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端茶倒水倒比府里的下人还要利索。
“真不愧是王爷,这能屈能伸的本事连我也要自愧不如。”邵仲幸灾乐祸地在屋里笑话道,一面又凑到七娘肚子上听了听,一本正经地道:“好像动了。”
七娘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拎起身,小声道:“这才多大,哪里就能动,怕不是你耳朵幻听了。”罢了又道:“大师兄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你可曾问过?福王爷这么大一尊佛摆在我们院子里,可再容不得出半点差池。要不,太妃娘娘只怕要迁怒到我们头上来。倒不如早早把他送回京,也省得大师兄为难。”
邵仲摇头无奈,“你道我没跟他老人家说么?可恨不得他从白头山下来就直接送去京里,可奈何这人自个儿长着两条腿呢,我若是能绑了他,早就动手了。左右大师兄地对他爱答不理的,他这金贵人儿,受得了一两日,总归要不耐烦,到时候不用我出声赶,自个儿就气回去了。”
话虽如此说,可邵仲却万万没有想到,福王爷这回竟下定了决心,不把罗方劝得回心转意便决不罢手,接连一个月下来,这王爷殿下不止没有泄气,反而愈发地低声下气,手里那些伺候人的活计也愈发地得心应手。且不说罗方心里怎么想,便是七娘和田静瞧着,都有些心软了。
到了九月初,京城里果然派了钦差下来,邵仲早早地得了信,赶紧准备接待事宜,正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罗方却忽然过来告辞。
“……我托彭先生在杭州买了个小院子,预备去那边住一阵。”罗方最近的气色好了许多,脸上虽还是一贯的端肃,可目光里多了些先前不曾有的温和敦厚,以及看透一切的安详。他现在的神情十分沉静,好似无波古井,深邃静谧,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淡然处之。这让邵仲觉得十分放心。
“倒也好,”邵仲一脸羡慕地看着他,“我早就想去杭州看一看,却总寻不到机会,不想竟让师兄抢了先。大师兄先去杭州住下,置办些产业,等日后我和阿碧再去的时候,便有了落脚的地方。”
邵仲并没有问起他准备如何处理福王爷的事儿,毕竟罗方十几岁的年轻人,与福王爷又是这么多年的感情纠葛,想来心里早有打算。作为罗方最亲近和信赖的亲人,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默默地守在他的身后,不论他做出何种决定,都能无条件地支持,便是日后他与福王爷再闹出矛盾来,也总有地方可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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