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升二十多岁,长脸,眉淡眼细,但格外有神。下巴一绺山羊胡。身形挺拔,就是有点清瘦。
“石渠先生,约斋先生...”朱见深给大家做了一番介绍,互相见礼后,请大家坐下。
“马上就要开船启程,咱们先聚一聚,互相见个面,熟悉熟悉。此次南下广州,路途遥远,也不会太平,为了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我先做下安排。”
朱见深不客气地说道:“石渠和约斋两位先生,你们虽然是朝廷命官,但是内阁奉皇上上谕说的明明白白,两位是在下的属官。虽然委屈两位大才,但是既然大家同在一艘船上,就得同舟共济。”
“王恕,请为长史,为佐官之长。随行内外事务,由你处置。”
“马文升,请为从事中郎,对外联络,往来书信,由你处置。”
“易千军,请为司马,随行警戒由你负责,京营调拨的三百名军校,由你统辖。”
“钱雄为校尉,方义为军侯,各领十人,轮流负责宿卫和刺奸。”
“李东阳、李芳,为掾属,掌机密文字。”
“酆先生请为内史,宿内之事,请你负责。黄门和宫女,都请你帮忙看护。”
“这些官职,都是私设,不是朝廷官轶,当不得真,只是为了明晰各人的职责权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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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恕和马文升对视一眼,心中激起波澜。
京师儒生士林中有传闻,说这位前太子性情乖张,言行荒诞,是个十足的纨绔废物。
王恕和马文升原本不信,七八岁孩童,能顽劣到哪里去,只需好生教诲,定能纠正成才。
但是今日一见,却发现与自己猜想的相差太远。
坐在上首,发号施令,委职任命,井井有条。这份沉着从容,跟军中将军一般。
看这份举止和气度,是八岁孩童?是乖张荒诞的顽劣纨绔?
“殿下,哦,将军,我呢?我还没有职位任命!”乐礼举起手说道。
“你啊,任命你为内史长秋,酆先生的助手。酆先生的助手哦,这可是重用你啊。”
“谢将军!”乐礼高兴地应道。
旁人都会意地笑了。
“将军,吉时到了,可是你舅舅周寿还未到。”易千军说道。
“不等了,传令开船!”朱见深毫不迟疑地下令。
“是!”
东城一处院子里,周妃的大兄,朱见深的亲舅舅周寿坐在桌子前,对着满桌的美食,正在狼吞虎咽。
他的弟弟周彧坐在旁边,担忧地问道:“大兄,你真得不去?妹子可是交代过,要你陪着去广州。”
“广州那么远,还要坐海船,我吃那份苦干什么!我得了他们朱家什么好处?爹爹只是一个试百户,我只是小旗,你只是校尉,饿不死也吃不饱,用得着拼命吗?”
周寿啃着一只鸡腿,嘴里不屑地说道。
周彧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大兄,那可是我们亲外甥。”
“亲外甥又如何?我对自己亲儿子也就那样!”
“大兄,大家说,他可能要做太子。”
“等他做到太子再说。”周寿不屑地说道,“现在去凑什么热闹?我们只管好生等着,他要是做不成太子,还惹了祸事,我们不沾身,也少了几分牵连。”
“要是做了太子,我们妹子是他的生母。亲娘舅啊,这份血缘是斩不断的。不要说做太子,就是当上皇帝,也得认我们这两个舅舅!”
周彧深以为然,翘起大拇指赞叹道:“大兄果真是神机妙算。”
乾清宫偏殿,正在批阅奏章的朱祁钰抬起头。
“王诚,深儿的船该开了?”
“回皇爷的话,看时辰,差不多要开了。”
“走了好。朕看得明白,深儿是天家的千里驹,离开京师这个是非之地,对他有好处。”
说到这里,朱祁钰看着殿柱上金龙,缓缓地说道:“真要是天绝朕,意属深儿,那朕也认了,到时再召他回京。”
“是。”
“传谕给内阁,钟同、章纶一个安排去云南,一个安排去甘肃。深儿是看透这些人了,一身的本事,全在那张嘴上。朕就要派他们去边远之地,处理繁杂琐事,看看他们还有没有空来触怒朕!”
“遵旨!”
通州码头上,六艘官船扬起大帆,船桨也在工头的喝令声中,整齐地划动。船只缓缓起航,顺着运河依次向前行驶。
一艘官船与它们交错而过,王文站在船头上,心情澎湃地看着远处的京师城。
我又回来了!
一转头,却看到了那面“镇国将军”的旗号。
他!
王文心头一惊,这一位出京了?
猛然想起好友门生在书信里提及的,这些日子京师朝野的传言:皇后为了铲除沂王,这位对太子最大的威胁,在他生日宴会上下毒,不想一并误伤了太子。然后太子薨,沂王存。至此,大家都明白,谁才是天命所归!
王文看着那面大旗,心中冷笑:不明天理的痴民愚夫,知道什么是天命?
在他的目光中,大旗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波光粼粼的运河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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