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松收起铲子,转身走向山洞口站岗前,他忽然又回头望了眼那三座彼此依靠的坟茔,三个头盔都锈蚀腐烂得与石头一个色了。
沈如松鼻头酸得厉害,飞雪融化在他的军大衣上。
一夜雪落。
训练的第六天清晨,小雪仍未停止,山道积上了约有靴底那么厚的雪。连长向上级汇报,得到的回复是勒令前进。
“团部说这么点问题算个屁,3营碰到暴雪了,一样前进,叫我们自己看着办。”
沈如松心说邵钢就在3营,这小子也在挨冻?他肯定不穷叫唤冷,这小子打掉牙都是吞下去,然后打回去。
那还能有什么说的?继续出发。
飘雪山道,沈如松骑在马上,往手掌呼了口气,抚过帽檐,他望着云雾下的海兰江,那是一条系在穿花袄的东北丰满姑娘腰间的纯色皮带。凉风拔到了凛风,吹得他脸庞干红又渐次皲裂,不过抬头低头间,他总能在树梢稀疏光点里寻回一缕暖色。
随后两天,小雪时停时落,队伍绕着千山主峰老铁山几乎走了个圈,又检修了一座山林防火站。
这种周围清空了树林灌木的防火站用于紧急避险,而且有两重铁丝网保护,地下仓库有相应的弹药补给,军械储备能保证一个排的士兵或两个预备民兵队的长期消耗。使之在必要时刻扩充为小小的防御支点。
在防火站里僻静处,同样有一座小小的墓园,做墓碑的木牌早在风吹日晒雨淋中朽烂了,只剩下钢盔或是一圈石子,代表这里长眠了十四位为祖国捐躯的战士。
士兵们削来了覆雪的冬青树,削做木牌插在了一年未曾清扫过的坟墓上,士兵们肃立在墓园前,摘帽,敬礼。
在众人的注视里,陈潇湘把意外身亡的那名骑兵的头盔留在了墓园里。说是要是有魂魄,兴许会路过这里,就可以循着生前用过的物品,过来,再和先辈们聊聊天。
现在的联盟公民都是历史唯物主义论者,但在这点上,人们又心甘情愿是唯心论者。
不仅如此,陈潇湘还留了一个系了撕做五六束彩布的手绢的树枝。
有人问她这个举动的含义,她说这是三湘的习俗,具体什么意义?她也不清楚,但小时候每次和长辈去扫墓,总会特意带上一串彩带,系在墓的最高处。至于意义,她问过,父亲告诉她,是招魂,英灵归来,好让后人飨之。
陈潇湘想起来前几年寿终正寝的祖父有说过彩带寓意着家族兴盛,二伯的说法是,鲜艳的彩带方便跋山涉水而来的子孙远远地就能望见。
在那名骑兵的头盔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浅坑,放着他的战马“娟子”的一撮鬃毛,这是他与这头美丽生灵的毕生羁绊,直到沧海桑田的那一天。
距离主峰只差一步之遥,在午间雪歇时,人们拨开冻结的霜云,用望远镜的最大倍率,能看到几十公里外的延齐基地隐约的轮廓,而沈如松不单单看到了基地,他知道自己一直都看到龙山,那座巍峨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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