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芸陪在她身边,看出了她此刻的彷徨与慌张,便出声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忧,殿下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再者说,你们终究是母子。若是敞开心扉谈一谈,殿下定会有所纾解,对您也更会理解一二。”
曹秀听着她的话,深呼一口气道:“你说的对,我需得踏出这一步。”
她朝着书院内坚定的行去,身后一众侍婢正要跟上去,却被碧芸拦住了脚步。只见这女郎扭头转身说道:“夫人与殿下有要事商议,尔等在外等候便是,不必跟进去。”
众仆婢举止有礼,恭恭敬敬的向碧芸躬身作揖道:“喏。”
照壁前的诸人匆匆散去,碧芸守在照壁外替曹秀看着,还这母子二人一片宁静天地。
曹秀鼓足勇气走进院中,从游廊上绕去了宁南忧平日里处理公务的地方,却见屋中并无人在。于是她匆匆几步向外行去,在书院里找了许久,也没瞧见郎君的影子。
她太不了解宁南忧,故而根本不清楚他生气或伤心时会躲到哪里去。想到这里,曹秀心中便生出一股愧疚之意来,她这个做母亲的人,实在太不合格。
她在书院里反反复复找了许久,最后累得气喘吁吁,靠在廊柱下仰头歇息,便瞧见对面房屋的檐顶上坐着一个人。这人背着身子,正仰面望着天空,身影落寞孤寂。
曹秀顿时一怔,胸口泛出一阵心疼来。她咬咬牙,唤人搬来了云梯架在那屋檐上。她一生未做过这种攀爬屋顶的举动,此刻牢牢的抓住云梯,心口砰砰直跳,恐慌与紧张几乎将她全部淹没。曹秀费尽力气爬了上去,轻手轻脚的沿着屋顶上的瓦砖行走,一步一踏不敢有所偏颇,直到站到宁南忧身旁,她才敢稍微放松一些。
那男郎似乎察觉了身旁的动静,头也不回的说道:“阿萝...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曹秀一愣,闭言不语,默默的盯着他的侧脸看。多年过去了,她竟然没有一次认真瞧过宁南忧的模样。她露出慈爱怜悯的目光,悄悄注视着他。阳光映照在郎君的面庞上,在光线的凝合下,她发现这男郎的眉眼与五官轮廓像极了当年的窦寻恩。往事不堪回首,此刻却如泉涌般钻进她的脑海中,让她再次感受到了痛苦。
宁南忧余光扫着身旁的那双鞋履,以为江呈佳没走,便自言自语道:“阿萝,我实在不知...我诞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难道合该天生这样悲惨么?你说...我是不是前世造过什么孽?才会像如今这般,爹不疼、娘不爱。说来可笑...我母亲待子曰万般好,却从没那么待过我。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子曰是她的孩子。
阿萝,我知道母亲心里苦,可我更觉得苦。你知道儿时,我亲眼目睹母亲被人羞辱时,是怎样的心情?我恨不得...恨不得当时便将那些马匪杀尽,恨不能立刻将淮王后碎尸万段。我痛苦了多年,为自己的软弱、为自己不能保护母亲而自责。可时隔多年...却有人告诉我,当年侮我母亲、辱我母亲的,竟就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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