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康纳警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背心，缓缓坐在椅子上。按照外面门牌上写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来看，这里应该算是杰里科镇的治安办公室，也就是警察们的总部，虽然说是办公室，实际上也是一栋不小的建筑物。不知道在战前这栋二层建筑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用处的，但现在它承担了警察们的日常居住以及临时监狱的功能，之所以说是临时，是因为那监狱实在是规模很小，明摆着没被打算用来当作长期关押罪犯的地方。至于罪犯会往何处去....那些蓝色工装的人恐怕会知道答案。“请坐吧朋友们，多谢你们出手相助，能够铲除这伙无恶不作的恶人，是一件对周围所有人都好的事情，人们会为你欢呼的。”安迪看了一眼哔哔小子，杰里科镇的声望已经提升，这是一个好的开端。“很高兴与你见面，奥康纳警长，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也是杰里科镇的镇长？”奥康纳警长摘下自己的帽子放在桌子上。“警长、镇长，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称呼，如果你想问的是这地方是谁在管，那么是的，是我，迈克奥康纳。”安迪刚要继续说话，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一个警察正在对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劳工拳打脚踢，从他口中的咒骂可以得知，这个人刚才正在偷懒。这一幕把安迪要说的话直接打断，他看了一眼奥康纳警长，对方脸上并无所动，似乎这种事情对于他而言完全是司空见惯。思索片刻，安迪决定先放下要说的话，他实在是对于这镇子很好奇。“奥康纳警长，我是第一次来到杰里科镇，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么？”警长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猜到安迪想要问什么，但最终他只是淡然的说想问什么就随便问，看起来他并不觉得镇子里有什么需要掩人耳目的东西。安迪斟酌了一下用词，随后问起自己最好奇的事情。“为什么....杰里科需要用那些‘工人’？”奥康纳警长哗的一声拉开抽屉取出一些子弹，然后拿出之前打空的弹夹开始压子弹。“啊，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我也不止一次的和客人解释过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首先我要说的是...杰里科镇绝对是一个小镇子，你猜猜这里总共有多少人？”安迪闻言回头朝着门口张望，以他的观察，这里大概不会超过100个居民。“我猜，大概90个人左右？”奥康纳警长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摇头说出答案。“错了，即便你把所有临时在这里停留的外来者，包括那些商人和来这里接小活的人全都算上，也超不过70个人。”他说着话，手里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子弹被咔嚓咔嚓的送入弹夹之中，在完成了手枪的维护以后，奥康纳警长又拿起那把.223口径猎枪认真的上下检查。“看来确实是个小镇子。”安迪沉默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我听说这里的法律可比大多数地方严苛的多，是么？”奥康纳警长将检查完毕的猎枪放在桌子上，然后双手搭在一起沉默的看了一会眼前的几人，最终他做好准备开始叙述。“好了，看在你们出手相助的份上我就把一切说清楚吧，坦白说，我不是太喜欢和别人解释这些，也不是太喜欢别人对此发表评论，至于这是为什么，你马上就会知道了，看看到时候你会提出什么比我现在所制订的规则更好的建议。”他站起来，示意三人跟着他上二楼。走到二楼以后，他们在一个类似于会客厅的地方坐下。奥康纳警长点燃一根香烟，白色的烟雾从他口鼻里涌出，然后逐渐消散于空气之中，因为之前掠夺者们的盐弹袭击，他的眼睛到现在还是一片通红。“我之前也说了，杰里科镇只有这么六十多个人，有时候可能只有五十多个人。我们的位置很偏僻，没有肥沃的土地充当农田、没有战前遗留的工厂、地底下也没有矿，总的来说，一个繁荣聚落该有的那些东西，这里几乎全都没有。”“但即便如此，我们既然已经离开新加州选择在这个地方生活了，那我们就必须找出一条生路出来。一句话，杰里科镇必将在我的手上繁荣，我不会允许任何事或者人阻挡目标的达成。”安迪听了这话心里一动。“原来你也是从新加州过来的么？”奥康纳警长点点头。“这并不奇怪不是么？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多半都是东边那些部落民、土人，如果你在这里看到不是土人的家伙，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个就是从西海岸过来这里的新加州移民，另外就是以前从莫哈维沙漠那边过来的人。”“杰里科镇里，几乎所有人都是新加州过来这里的移民，外面那些人是，我也是...”安迪对于他们的来历好奇起来，绝大多数NcR移民都是在NcR发起东进运动时期随军一起东行最终抵达胡佛大坝而后继续散落到东部各处的，杰里科镇距离胡佛大坝和任何一个由NcR官方建立起来的东部据点都不算近，也就是说这里几乎没有被NcR当局施以影响，而居民们也丝毫没有投奔别处的意思。“你们当初为什么离开新加州，后面又是怎么来到杰里科镇的？”奥康纳警长抽了一口烟，说起一个安迪一直以来多次听到的组织名称。“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钢铁兄弟会干的好事，这里大多数人原本都是居住在NcR境内偏东聚落里的居民。大概十年前，钢铁兄弟会突然发动袭击，他们把我们原来的家乡逐一化为火海，而NcR应对这件事显得迟钝不堪，那些整天向我们征收重税的家伙在敌人面前转身就逃，呸！”“我们就此变成了难民，流离失所，继续逗留在新加州的话，在NcR军队反应过来之前我们就会被那些铁罐头屠杀一空，我们能怎么办呢？只能一路朝着东面逃窜，最后在犹他境内滞留。”安迪一边听着奥康纳警长含有情绪的讲述一边在心里默默点头，原来钢铁瘟疫最早爆发的时间是那么早，这么算起来，2243年左右NcR境内就已经开始有聚落遭遇钢铁兄弟会攻击而被毁灭，但NcR直到大概6年以后才逐渐从颓势里将战局拉回相持状态，作为一个庞大的国家，应对内乱如此不力真是令人汗颜。“那么你们什么时候抵达这里？这里又有什么吸引了你们？”“大概2244年，难民们聚集在这.....我们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奥康纳警长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亚历山德拉的眉头一直没有放松下来，看见奥康纳警长突然卡壳，她张口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因为你们发现这里有一群自顾不暇但还愿意无条件救济所有来到他们身边请求帮助之人的傻瓜，对么？”奥康纳警长先是面露愤怒的看向亚历山德拉，随后突然像是察觉了什么，不但脸上怒火全消，甚至浮现出一些羞愧和恐惧。安迪疑惑的看着两人，搞不明白这背后又有什么故事，但看样子亚历山德拉和这里似乎有些渊源。奥托正把玩着一个小螺丝，这是他从耳朵里抠出来的，看到亚历山德拉和奥康纳警长之间诡异又微妙的沉默，他轻声对安迪说道：“老大，我们的新朋友似乎不简单呢。”场面凝滞了片刻后，奥康纳警长语气低落的继续讲述。“我们之所以停留在这里，是因为新迦南。”安迪听到这个地名以后觉得自己以前也从某处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据称这个聚落已经毁灭了，他联想到杰里科镇外面那些焦黑的破烂建筑和残垣断壁，心里冒出一个猜测。“新迦南....它是不是就在我们脚下？”奥康纳警长的嘴角动了动，最后点头。“准确的说，曾经是，你可能也看到了对么？那么你猜的没错，这里原本只是新迦南城墙里的一个角落，这里是新迦南的净水来源。战前，这里有一座名字叫做杰里科咸水淡化厂的工厂，我们来到这里以后看到了那些遗留的牌子与广告，所以我把这座小镇起名为杰里科。”奥托把玩着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来的一个螺母，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见解。“喔，杰里科这个名字我记得是有典故的啊，虽然时间太长我已经有些忘记了，但是...似乎不太适合当作一个小镇的名字。”亚历山德拉则更加直接。“蠢名字。”奥康纳警长对于二人的评价不置可否，对于他而言，名字究竟有什么寓意没有任何意义，杰里科镇的发展轨迹不会因为一个好名字而蒸蒸日上，也不会因为一个坏名字而原地崩溃，有很多要素深刻影响着杰里科镇，但名字一定不在其中，这是他的阅历带给他的看法。“只是随便起的名字，毕竟这里不能学那些土人整天用‘我们的镇子’或者‘镇子’这种名字来称呼，更不能等着别人起名号然后拿来自己用。”他低头又抽了一口，似乎接下来的话对他而言谈论起来有些压力。“总之....呼——总之，一大群衣衫褴褛的NcR难民就跑来了这里，我们没吃没喝，在废土上风餐露宿，饱受掠夺者和变异生物的摧残，每天都有人死于疾病和受伤...当我们终于抵达新迦南，这里简直就是天堂，这里....这里没有坏人和怪物，有的只有一座坚固的城池和里面一群乐善好施的好人。”“他们都太好了，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好的一群人，我们需要什么他们就送给我们什么，这是前所未有的，他们没有朝着我们辱骂驱逐，更没有朝着我们挥舞枪支与刀子。他们微笑着嘘寒问暖，将净水和食物送到我们手上，我们在那天是如此的幸福和快乐，不时有人因为感动而洒下热泪。”亚历山德拉冷笑一声，蕴含着浓浓的愤怒。“然后呢，说吧，你们怎么回报这些好人的？”奥康纳警长张着嘴巴吐不出来一个字，半晌他看向亚历山德拉。“你....你是新迦南人？”亚历山德拉抱着双臂翘着二郎腿脸色阴沉，明显心里此刻正翻涌着浓烈的情绪。“曾经。”奥康纳警长的手掌握了握，最终只从鼻子里叹出一口气，此刻他脸色涨红，连额头都冒出一些细细的汗，这副模样与之前他面对掠夺者们英勇奋战时的英姿形成了鲜明对比。“我们....我们确实不该那么做，但....唉...一切现在都无法挽回了，有的时候我还会做梦，梦见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听到这里，安迪已经差不多明白了这里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所以，你们这些难民对你们的恩人恩将仇报？”奥康纳警长又沉默了好一会，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对”。亚历山德拉终于无法忍受，她一脚踹飞了一旁的椅子，那椅子飞出去将角落里的小桌子砸翻，放在上面的盘子和杯子摔在地上砸的粉碎。“你们真该死，即便如我的父母那般天真到无可救药的家伙，也不应该落得这种下场，他们居然死在他们帮助的人手上！你们会得到报应的，经书里写的那些全都落在你们身上也还是不够，去死吧！”她作势要举起猎枪，幸好安迪及时抱住她。“冷静点，冷静点！”亚历山德拉奋力挣扎了几下，眼睛里居然流出泪水，这个一贯奉行生存主义的女佣兵、女猎人，乃至于一个敢于孤身追猎超级变种人换瓶盖的女奴隶贩子，此刻居然彻底情绪失控，她一把推开安迪跑出房间去。奥康纳警长全程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安迪看着他，对于这种事态的发展始料未及，不过一旁坐着的奥托却显得很平静。这个老尸鬼看着沉默不语的奥康纳警长，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新迦南...所以说，那些当初慷慨的帮助你们这些难民的人，所谓的新迦南人，其实全都是后圣会的信徒对吧？”安迪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感觉有些摸不着头脑。奥康纳警长看着奥托脸上有些意外，片刻后点点头。“没错，那些人确实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