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死了,真真切切死在她眼前,还是心灰意冷,带着对她的失望死的——
梁婠低下头,看着白净的一双手,其实满是血红,就是这双手拿着剑,杀了他,沾满了他的鲜血,自那以后,再怎么洗都洗不掉,甚至,总有一股血腥味儿挥之不去。
现在只要闭上眼,眼前浮现的便是这鲜血淋漓的一双手。
当日,他为了试探她,逼她杀了王庭樾,最后却将她拦下,或许他是不忍心将她逼上绝路,可这次,他是多么果断决绝……
他应是恨极了她。
“娘娘?”湘兰小心翼翼看着低头出神的人。
梁婠收拾好情绪,低低应了声。
湘兰指了指帘帐,“已经挂好了。”
梁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藤萝紫的纱幔上挂着一只精巧的响铃,还有一块白玉玦?
看出梁婠的疑惑,湘兰轻声解释:“奴婢瞧着这样美观点儿。”
梁婠略一想,是否美观另说,但这么一来,倒是可以掩饰一二,于是轻轻点头,“明日咱们去花苑里采些香草,回头做几个香包放在这寝殿里。”
湘兰拧着眉毛只觉奇怪,方才都是挂着的,应她要求才悉数取下,如何又要重新再制?
他们都只道主上喜怒无常,却不知这新宠的左昭仪,是喜好无常。
梁婠也并不多解释:“这些东西,我只喜欢自己动手做的。”
湘兰低头应声。
见梁婠准备就寝,湘兰忙上前服侍。
湘兰放下帘帐便去一旁守着,梁婠躺着,床榻上触手可及的小柜子里,银针、香料是应有应有,以备不时之需,再望一眼垂帘上的小铜铃,她才能稍稍安心几分。
明明一身疲惫,回来后又折腾到这么晚,她该是很困倦才对,可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梁婠也不再勉强,索性睁着眼睛躺着,趁这无人打扰的深夜里,想一想剩下为数不多的日子,要如何度过。
在她死之前,她必须得做些什么,必须得先向他们讨回一些,或许她杀不了他们所有人,可是能杀一个是一个,不然,她不甘心。
初夏夜里,她却觉得冷。
梁婠闭上眼,本打算几天后的欢庆宴上,将他们一并毒杀了,可是那样一来,王庭樾往后就没法再得到解药,迟早会毒发身亡。
梁婠默默叹气,她想死没关系,却不能连累他。
不能同归于尽,便只得一个一个对付。
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目前来看,前朝后宫,她能无所顾忌借助的人,只有高潜,皇后恨她,太后想杀她。
如此,只能再让他活些日子,希望在此之前,他还没有杀掉自己,不,就算是死,她也要先送他一步……
梁婠不知道是何时入睡的,只知再醒来,窗外天大亮,阳光斜斜照着,叫这寝殿也不再显得那么幽深冷寂,反而满室生辉。
含光殿,名副其实。
轻轻一掀帘帐,立刻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很醒神。
宫人内侍听到响动,捧着洗漱物品鱼贯而入。
通常新入宫的妃嫔,晨起后,不是去昭阳殿,便是要去仁寿殿问安。
可是,她哪个殿也不打算去。
毕竟,她不是来当一个合格后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