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闭上眼,脑中一幕幕浮现,秋日里挖藕的时候,她两手沾得全是恶臭刺鼻的淤泥;那年闹灾荒的时候,她亲眼看到有人受不住饿,趴在泔水桶边捞吃的;那些蠕动的,什么猪儿子虫、蝇蛆……
还有高潜,每一次他的触碰,对她所做的那些事,都叫她直泛恶心。
她不断扒着过往记忆中,那些叫人反胃的见闻与经历。
呕——
胃里一阵阵翻涌,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吐了起来。
“夫人?!”
谷雨惊呼着扑上来,扶住她,不停地拍着她的背。
梁婠面色发白,出了一身冷汗,像随时要昏厥过去。
谷雨急红脸,扭头对外面喊:“管淞!快找一处休息,夫人身体不适!”
驾车的人只匆匆朝里瞟了一眼,就见梁婠眼睛微阖、脸白如纸,瞧起来半死不活。
管淞一惊,忙寻了一间客栈落脚。
镇子不大,客栈也小。
往来的人都基本熟识,即便再低调、伪装,仍是从举止言谈,窥见几分不同,又见几人是从晋邺方向来,更不敢怠慢。
老板将人领到房门口,只用余光扫了眼被抱着的人,衣质不凡、帷帽遮面,看不见长相,似是病了。
“去请个大夫。”
冷硬的目光中,一包沉甸甸的钱币,落进怀里,老板稳稳接住,忙不迭的去办。
管淞将梁婠放在榻上,退后几步,躬身:“冒犯夫人了。”
谷雨替她取下帷帽。
梁婠合着眼,怏怏躺着。
大夫来得极快,背着药箱。
管淞退出屋子,在门口守着。
谷雨在一旁担忧道:“我们夫人忽然呕吐不止,不知是不是误服了——”
她说着声音弱了下去,难不成和那迷药有关……
大夫哪知里头的隐情,放下药箱,不以为然:“这妇人呕吐,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另一种就是有了身孕。”
这么武断?
谷雨盯着大夫,目露怀疑,犹豫了下还是去门口问问管淞,怎么瞧这大夫都差点意思。
大夫想询问梁婠状况,却发现她是哑巴,只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冲着他眨呀眨呀的。
他往门口瞟了眼,又重新看回床上的人,压低了声音:“你不是哑巴?”
梁婠眨眼。
大夫猛吸口气,认真给她把脉:“你……这是中毒了?”
梁婠又眨眼。
大夫冷汗岑岑,莫不是碰到人贩子了?
谷雨只问几句便折返回来,就见大夫给梁婠施针,神奇的是脸色瞧着竟好了不少。
送走大夫,谷雨与管淞商量待晚上再赶路。
临启程的时候,谷雨背身收拾东西。
忽地,一阵刺痛,只来得及扭头看一眼,便倒了下去。
梁婠收起银针,蹲下身在谷雨身上翻找,果然找到她的佩囊,打开检查,倒是一样不少。
她又在包袱中取了一套男装,手脚麻利地换上。
时间紧,梁婠直往窗户跟前去。
窗扇一开,她伸头往外瞧,是杂乱的后院,只有一个粗使的妇人在劈柴。
天快黑了,确实适合赶路。
瞅一眼昏倒的谷雨,梁婠毫不犹豫翻了出去。
“哎,你这人怎么——”
妇人冷不防见到翻窗人,一声惊呼,梁婠扫一圈四周,干脆利落地褪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扔了过去。
破口大骂的话被堵了回去,妇人捡起手串,起身往四下看看,这个点大家都去用饭了,只剩她一人。
妇人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安地瞧他:“你这小郎好生奇怪,莫不是要对奴家——”
“带我去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