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明是很舒适的环境,但他却睁大着双眼,难以入眠。
他没有开启腕表的催眠功能。
当面对重要的思考时,他更习惯保持肉身清醒的传统方式。
林望等人暂离了。
是继续蛰伏还是趁机放开手脚?
这看似只是个只关系着接下来几天行动方针的小小选择题。
但洞悉了部分社会本质的任重却知道,它其实是个送命题。
他又站在了人生的分岔路口。
向左,还是向右?
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曝尸荒野。
他的内心很矛盾。
继续低调蛰伏,控制节奏,那么肯定能活得更久,说不定真有机会跟着林望小队抽身事外,远走高飞。
说不定离开星火镇后,他还能活很久很久,
并且,肯定是活得越久,知道的事越多,那将来万一不幸又挂了回档后,螺旋起飞得就越快。
但任重还有另一重选择,那就是不管不顾放开手脚地干,死便死了,死了当睡着,在开局阶段就把所有能压榨的时间螺旋潜力压榨到极致。
曾经他以为这次自己能做到完美,但现在看来,其实依然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可以弥补,还有很多细节可以改进。
只有最坚定的革命者,才能抵御住。
刚立志不久的任重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最坚定的革命者,但他想成为那样的人。
因此,他知道,如果不主动去握住这些感情,那么自己迟早也会沉沦在这社会阶层的金字塔中,变成个看似是人,其实都不算人的野兽,如林望一样。
任重不想这样。
所以他必须时常提醒自己,正是因为对弱者抱有深沉到无法磨灭的同情,革命者才会成为革命者。
任重既想帮助荒人,荒人们又何尝不在悄悄地帮助他。
他们的命运就是支撑着任重保持自我清醒的砖墙。
凌晨一点半,任重悄悄紧握拳头。
他刚刚用自己在股市里粗略学到的经济知识,结合自己在21世纪的常识,算完了一笔账。
要养出一个高阶职业者的成本实在太高,经济金字塔的阶层跨越实在太恐怖。
如今他都还没开始穿上三级装备,想要在装备上进一步前进,牵扯到的资金动辄就是上万。
难怪想进入五级的林望等职业队员们要化身吸血的饕餮,趴伏在星火镇的拾荒者们身上大口大口的吮吸鲜血。
因为他们也根本没得选!
这世界的经济体系,根本就是天然崩坏的!
没钱,寸步难行!
只有莽!
我所有人承诺过要解放这个时代!
这里的每一步前进都是牢笼,那么我要对抗的是世界。
那我就不能总是指望遥远的未来,也别去指望纯粹的取巧,那只会消磨我的意志。
我的人生不能有遗憾,我必须把握住每一步!
立刻!就现在!我就活在当下!
除非我真尽了最大努力也依然冲不破这星火镇的囚笼,否则我绝不认输!
他已经做出决定。
虽千万人吾往矣,虽千刀万剐而面不改色。
革命者不就该这样?
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哪怕机会里潜伏着巨大的风险,他也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遇,试试看自己全力开动的极限究竟能怎么样。
杀过一次贝立辉,自然能再杀第二次。
能杀贝立辉,自然也杀得林望。
他必须打破眼前所能见到的,探手可即的一切囚笼。
上午七点一刻,众人正在小院吃着早餐。
听完任重所说,郑甜掩嘴惊呼,“什么!今天要去废矿坑?任哥你这……没在开玩笑吧?”
星火镇西面一百七十公里外,有一个被挖空的巨大钼铁矿坑。
曾经这是源星上规模最大的铁矿场之一,早在两百年前便已经废弃,时代更在白骨山谷诞生之前。
矿坑的地表坑洞直径约八公里。
在矿坑中的矿石被挖空并废弃后,渐渐有地下墟兽自其内诞生,并在其内部挖掘出树根般蔓延的坑洞,纵横交错结成立体网络。
坑洞网络里有大量二级墟兽和三级墟兽出没,还有少量四级墟兽。
因此,废矿坑号称星火镇地域内除白骨山谷之外的第二凶险之地,平时只有职业队会前往狩猎。
任重点头,“我没开玩笑。”
郑甜:“但我们没有必要去冒险啊。现在这样不挺好的么?”
郑甜不太理解为什么任重突然从往日相对保守的风格彻底转变到另一个极致。
想了一下,她才冷不丁反应过来。
因为林望等人走了。
郑甜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道:“任哥你是打算趁此机会揭竿而起?”
任重点头,“林望现在对我们的宽容,有很多都建立在误会之上。纸包不住火,谎言始终不能成为我们的立足根基。继续蛰伏顶多也不过多活段日子而已,该死迟早还是得死。只有获得让他们也忌惮的实力,才可能真正护住我们的周全。所以,没什么好犹豫的,干吧。这就是现实,我希望你们懂得。”
众人其实不是很懂。
但任重已经用一个月时间在小队里建立了绝对的威信。
既然他说干,那就干。
因为任先生总有旁人无法揣度,但却正确的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