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夕阳无限,只是转瞬即逝,公孙珣立在围上远远的看了一会,也只好转身而走了。
不过,等他甫一回头,却见到几名曹氏家人在夏侯渊的带领下居然立在围下等候。
“公孙郎中。”夏侯渊赶紧拱手行礼。“我那兄长请你回府中赴宴,说是还要与你引见昨日未见的子廉……我去请郎中,却听闻你独自出行,如今又见郎中看夕阳看的出神,我也不好打扰。”
“倒是让妙才久候了,”公孙珣不由失笑言道。“其实我也想见见善于治财货的曹子廉,既如此,还咱们赶紧回去吧!”
天气虽然清爽,却仍是夏日,一众僮仆也不好簇拥着二人,便赶紧散开领路。
不过,路过那处窝棚时,公孙珣却是心中一动,然后不由驻足:“刚才这几人音乐奏的极佳,我听人乐曲却不该毫无表示,只是恰好没带钱来,不知妙才身上可有钱,替赏他们一些……”
此言一出,那几名借着微光收拾乐器,已经准备去吃菜粥的老乐户便赶紧下拜感谢,而几名曹府家人也是赶紧各自搜罗,努力凑出了一把五铢钱来,倒是夏侯渊一直没有动弹……其实,公孙珣不知道的是,这位白地将军家中是真有些普通,不要说跟曹氏那几人相比,就连夏侯惇家中都远远比不上。
所以,这些懂分寸的曹氏家人才赶紧凑钱。
然而就在此时,大概是天色也暗,公孙珣等人也没发出太大声音,那片窝棚后面忽然就转出几个十来岁的熊孩子,并且相互追逐打闹,直奔此处而来……等到他们发现此处情形时,却已经是冲到跟前,为首一人更是撞到了那个刚要上前将钱币送出的曹氏家人。
几十个五铢钱登时洒落在地。
不用曹氏家人说话,这些熊孩子便在乐户们的带领下惊慌下跪谢罪,恳求饶恕。
当然了,夏侯渊也好,公孙珣也罢,却倒是没有计较的意思,只是摆手便走,但走不过数步,身后却传来了有意思的对话。
“都怪卞秉,也不知道有没有钱洒落到什么地方看不见了!”
“且不说这些,卞秉你可知道自己差点闯了大祸?刚才这位贵人听人说乃是上任途中的千石县君!你姐姐辛苦卖艺,岂是让你在此处为她招惹是非的?”
“莫要说了,举族都指望他姐姐能带着我们脱离颠簸呢!”
“指望着什么?”有人愤愤然言道。“他们姐弟早早死了爹娘,全靠我们全族养活,好吃好喝全都供着他们,就是想着有一日他姐姐能凭着自己颜色嫁一个贵人,然后带着我们享福……结果从十五岁指望到十九岁,却并无人看中,昨日那么多贵人在场也还是不见有人看中她!这要是到了明年还嫁不出去,岂不是白白养了个赔钱货?”
“你才是赔钱货!”
一声怒喊,接下来却又是一番杂乱之声。
暮色中,公孙珣与夏侯渊面面相觑,各自叹气……然后,夏侯渊原本准备置之不理,却不料作为客人的公孙珣居然径直折返回去了。
“小孩子无知,我也没有怪他,你们自家人如何又要这么对他?”公孙珣远远的喝问道。“而且骂两句就算了,何必打人呢?”
那群乐户咋一听闻此言,自然知道贵人没走,于是赶紧放了那个卞秉,然后俱皆丧胆,个个匍匐于地。
为首一名老者,更是主动上前请罪:“实在不想惊扰了贵人,更不想让贵人听到如此卑鄙之言……我等实在惭愧。”
“且起来,”公孙珣再度叹道。“我也没有怪你们的意思,贫贱之中百事俱哀,又能怪谁呢?只不过,一来这小子着实无心之失,你们实在不该因为生活困苦而迁怒于一个小孩子;二来,他姐姐昨日我也见过……虽不晓得别人如何作想,我却觉得是个有出路有福气的女子,你们既然已经指望着她来寻个富贵,又何必背着人家殴打她弟弟呢?”
话到此处,公孙珣复又看向地上那个小小身影:“你是卞玉的弟弟,唤做卞秉?”
“是……是,贵人。”小孩子哪里知道该如何作答,只能有一说一。
“你父母俱亡,只有你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
“是。”
“为何昨日那领头的老者却称呼你姐姐为‘小女’呢?”
“那是班头,也是族中长辈,也算是义父……不过,只认了姐姐为义女,没有认我。”
公孙珣心中恍然:“既如此,你随我来吧!”
卞秉不明所以,旁边的一些乐户却兴奋不已,连连叩首。
公孙珣自然知道他们想什么……但也无妨,按照曹孟德那色中恶鬼的进度,昨日想着自己,没能纳他的卞夫人,那今日应该是跑不了的。而所谓贫贱之中见真意,今日举手之劳,说不定能换来那位卞夫人日后感激不尽。
卖对方一个好,有何不可?
再说了……
“本以为公孙郎中只是英武过人,不意尚有恻隐之心。”身后的夏侯渊也是再度拱手致意。
“孟德兄该等急了,”公孙珣不以为意道。“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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