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媱大睁着双目瞪着帐顶的夜合,从前在相国府里,没有第二个人会如她这样绣。叶底黄鹂的声声啼啭,长日下的飞絮。媛媛与东邻女斗草的欢声笑语,仿佛就在昨天。
她正坐在花荫下穿针引线,郑姝走过来瞥她一眼:“哟,这双夜合都成形了,别绣了吧,父亲说了,这个清明不准你出去踏青,你绣来给谁?”......“哦,还有一事,父亲新找了一个为你授业的师傅!父亲问他话儿时我在帘子后瞧了一眼,觉得挺好……至少,老实安分,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
她蹑手蹑脚地提着裙角,分开茂密的胡枝子,生怕被人看见,蹬着堆砌的乱石攀上镂空的朱墙。胡枝子从榴实大小的空隙伸过墙外,悠悠垂入青浦,浦上斜晖脉脉,时不时有小楫轻舟荡过,她伸手勾来那开满了淡紫色小花的胡枝子,将绣了双夜合的绢帕缚于其上,薜荔小刺划破了指腹,一两滴血珠沁上干净的绢子......
窗外有人喊她,侧头一瞥,只见张牙舞爪的影子,她如梦初醒地跌回到现实中去。不知不觉天光渐起,曦光将窗纸上清峻的轮廓映得通明。
郑媱慢慢撑坐起身,隔着窗纸与之对视,那轮廓倏尔移走......庭中踩着积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嘎吱一声轻响,春溪和日光一起入室。春溪将食盒放在案上,走来撩起帷幔,又盯着她皱紧了眉道:“娘子看起来还是如昨日一般憔悴,是不是昨夜伤口疼得睡不着觉?”
“嗯......”她轻轻点了下头。
看样子,春溪似乎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她想,她依然在世的消息若是公之于世,窝藏她的人必然不得好果。而那卫夫人看她的眼神,说的话,似乎又是知道她的身份的,真是得主人信任呢……
悉心帮她洗漱完毕,春溪端来一碗香浓四溢的水晶羹:“卫夫人今早特意吩咐奴婢,说娘子今日仍需进流食,还说娘子爱吃水晶羹,让奴婢用莲子炖些给娘子送来。”春溪舀了一勺,放在唇边吹了吹,送到她唇边,她咽下,意外地定住了视线。
“是不是烫?”春溪焦问。
她轻轻摇头,移开目光,一眼瞥见双目红肿的卫韵,心下不禁疑惑。
卫韵接过玉碗,屏退春溪,坐来榻边,亲自喂食,可当把汤匙送到她唇边时,她却别过了脸去。
卫韵鼻端轻嗤,手中的汤匙在玉碗中搅了搅:“郑娘子怎么没胃口,这水晶羹难道不是郑娘子所怀念的相国府的味道?”
郑媱沉默了一瞬,却问卫韵:“其他的,我不想与卫夫人讨教。恳请卫夫人告知,我妹媛媛现身在何处。”
“令妹如今身在一安全之处,郑娘子不必挂心。”卫韵并没告诉她媛媛身在何处,却搁下玉碗,起身踱步问她:“郑娘子昏迷了两日,醒来也两日了,也得知了自己被故人所救,却只字不问自己是如何被故人救的。难道郑娘子是真的对自己死里逃生的经过以及救她的故人毫无兴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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