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
“没什么,亲爱的。就是有点忧伤,别介意。是又忧伤又愉快。我是那么地深爱着你。”
披上外套,我们穿过餐厅,走过平台,然后下到庭院里。起初眼前黑漆漆的,我得拉着他的袖子走。后来,四周慢慢地变得亮了些,空中开始显现出黝黑的枝桠来,枝桠上点缀着闪着暗光的繁星。他停了片刻,转过头去看着宅邸。
“瞧,那些窗户的亮光多么奇特,秋天才会这样。只要我活着,我就会记得这个夜晚,直到永远。”
我转过身来望着他,他一把将身着瑞士外套的我搂在怀里。我把蒙在脸上的绒围巾移开,昂起头来让他能够吻到我。我们亲吻之后,他打量着我的面庞。
“多么晶莹的眼睛啊,”他说,“你不冷吗?这简直就像是冬天。不过,如果我阵亡了,你不会立刻就把我忘了吧?”
我心想:“要是他阵亡了怎么办?我真的会很快就忘了他吗?世上的一切到头来不都会被遗忘了么?”我被自己的念头吓坏了,慌忙地回答道:“别说这种话!没有你,我也绝对活不下去的!”
他沉吟了片刻,慢慢地开口说道:“那这样吧,要是我死了,我会在那边等着你。你还得活着,享受这世上的人生,然后再到我身边来。”
我突然伤心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他走了。妈妈把昨晚缝好的那个小护身袋挂在他的脖子上,护身袋里装着她祖父和父亲在战时佩带过的一尊金圣像。然后,我们突然开始拼命地为他画起十字来。目送着他骑马离去的时候,我们就像在送别即将远行的人时常常会有的那样呆立在门廊上,只觉得这到处阳光明媚、草地上白霜闪耀的早晨和我们的心情太不协调了。我们在那儿站了一会儿之后,回到人去楼空的屋里。我背着手挨个房间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低声呜咽还是引吭高歌。
一声动听的丝竹笛音陡然划起,曲曲折折的音浪入水,晕开淡淡的涟漪,三分顽艳,七分悲凉,使她闻之,凛然于心底生寒。
笛音引她入胜,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一仰头,却望见纷纷扬扬的万点猩红,偏偏在这炎炎五月落下一场雪一样的梅花。
曲名为《梅花落》,骚人闻此曲,曾曰:“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
轻轻挑起纱幔去瞥那心境冷落的吹笛人,不料一掀开,笛音戛然而止,那人竟与她四目相对,衣带当风,横握玉笛而不吹,玉树般伫立不动,只目光熠熠地注视着她,一副丑陋的假面与他周身清雅的气度极为不相匹。
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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