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正要下令阖门落锁,看见卫士打着行灯送丞相过来,他一怔,忙上前相迎,“这么晚了,君侯如何进宫了?”
丞相随意嗯了声,“陛下现在怎么样?”
建业道:“烧未退尽,身上也没有力气,今日一整天没出过宫门。”
他脚下缓了缓,“中宫还在吗?”
“上已经命侍中护送中宫回府了,中宫不放心陛下,陛下还好言安慰中宫,说大婚在即,很快便可日夜相守,请中宫莫急。”
唉,年少的爱恋多么如胶似漆,建业不由也感到艳羡。少帝一生满布荆棘,如果真的能够找到一位可心的皇后,那么将来深宫中的岁月尚且不会那么难熬,有个人能分担,总比他独个孤苦伶仃要好得多。
丞相听了他的描述,并没有显出长辈得见养女和侄儿融洽,应有的那份欣慰来。他连一句话都没说,也不需人通传,迈入路寝后脚下顿住,肃容向上揖手:“臣如,谒见陛下。”
扶微正预备就寝,听见丞相的声音从小寝里走出来,似乎有些惊讶,咦了声道:“可是有要务,相父怎么这时候进宫来了?”
她脸上有病容,穿了件菱罗纹信期绣深衣,饶是如此,身板依旧挺得笔直。
丞相执礼,将朝会上的事一一向上奏禀,不过料想她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说起来也有些心不在焉。
扶微的回答一板一眼,“相父以身作则,朕心甚慰。东南的事,我在半年前就听说了,燕王无道,他治下的吏民日子不好过,我每尝也觉得苦恼,不知怎么处置这桩事才好。”一面说着,一面转身往回走,“侍御都散了吧……相父入内来,我站久了腿上没气力,坐下再议不迟。”
建业飞快挥手,小寝内外宿值的人都退了出去。丞相明显迟疑,她也不管他,自顾自进内寝去了。
丞相把手探进袖子,指尖在那竹笄上抚了抚,最后一咬牙,还是跟了进去。
天子内寝灯火煊煌,少帝已经除去深衣坐回寝台上,懒散冲他笑了笑道:“我失礼了,相父不要见怪。关于燕王的事,你我还需详谈,他和荆王如今是朝中隐患,我担心他们势大,终有一天要叛乱的。相父多费些心吧,拿住了把柄好处置,只要王爵不在,那些田邑便好分派……”见灯下人眼眸明净,无故心念一动,“相父……”
他眼里的光华又是一闪,“上……”
“相父……”
他的胸腔轻轻痉挛,“请上指教。”
“你当真是为了政事进宫来的么?还是惦念我的病,特地来看我?”
她倚在凭几上,弱眼横波,极尽婉媚。丞相隐隐感觉耳根上热起来,忙调开了视线道:“臣是为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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