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姬如宸瀚推门而入。
看着端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姬如宸瀚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这样,可是想像澈儿一样,争着要弃朕而去?”
端容并不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面前摊开的五指,眼角的泪水滑落,打湿了锦被。
“我真傻。在黑暗里睁开双眼,所能看到的,也只能是黑暗。”
“容儿。”姬如宸瀚心疼的握住女子削瘦的指节,“你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这里,虽然黑暗。可是,你还有朕,你还有朕啊。”
“是么?”女子闻言漾开一抹苦笑,“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过去杀了她!给咱们的儿子,报仇!”
姬如宸瀚的身子猛地顿住。
烛光中,女子那双原本清凌纯澈的杏眸中,溢满了惊世的悲愤与怒火。
姬如宸瀚在里面所看到的,是女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厉与果决,是女子终日隐忍后再也难以掩盖下去的震怒和杀气!
姬如宸瀚愕然。何时,他的容儿,,竟也被逼到了这个地步?
这个女人屡屡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此次,更是下毒害死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可是……
“容儿,皇后,不能杀啊……”
“嗬,我就知道会如此。”端容自嘲的笑了笑,两肩无力的垂下,像是溺水之人失去了最后一根赖以浮存的苇草。
看着端容失落的模样,姬如宸瀚急忙上前扶住她,“容儿,你听朕解释。纵使她再怎样心狠手辣,她的身后,并不仅仅只是她一个人,还有……”
“够了!”端容不知道从何处生出来的气力,直接用力推开了男子搀扶着的双手,“我已经不想再听你的解释了!你给我滚出去!滚啊!给我滚!”
姬如宸瀚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自己被推开的双手,似是没有听见一般。
“我已经听了整整十年!我已经……不想再听了……”
女子并不理会还处在震惊中的姬如宸瀚,兀自强撑着羸弱的身子,赤着双足从床榻上艰难的挪了下来,“澈儿呢?澈儿在哪,我要去和澈儿在一起。只有澈儿是不会负我的,只有澈儿是真心待我的。其他的,全都是谎话……全都是骗人的……”
女子哭喊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眼,都好似尖锥一般,深深地刺痛了男子的心脏。
姬如宸瀚半跪在地,一手捂着胸口,抬眸看着女子状若癫狂的背影,只觉得原本就未曾痊愈的伤口仿佛要活生生裂开渗出血来。
女子却不愿再看他一眼,直接冲到了邻侧的寝宫,朝着那早已空无一人的床帏赤足奔跑而去。
待发现原本安然躺在榻上的男孩不见了踪影,才猛地抓住一个内侍衣领,逼问道:“澈儿呢?我的澈儿呢?你们把他带去了哪里?怎么会不见了?你还我澈儿,还我澈儿!”
女子双目猩红,状若疯狂。内侍已经被她吓得语无伦次,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低声道:“娘娘,四皇子他,四皇子他……已经在昨晚,下葬了……”
“下葬?”端容猛地倒退几步,“为什么!谁给你们的权力!你们凭什么葬了他!我的澈儿还活得好好的,你们凭什么葬了他!凭什么!”
内侍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娘娘,您醒醒吧!四皇子已经去了,尸身都已经开始腐烂,若是再不下葬的话……”
“你胡说!”女子猛地揪住了内侍的衣领。
就在内侍眼睛一闭,正想着如果娘娘把自己打一顿,心里便能好过些许的话,那自己挨一顿打也便值了的时候,男子的身影却突然出现在帐外。
“是朕让他们把澈儿葬了的。要打,要怨,冲着朕来。”姬如宸瀚捂着伤口,眉宇紧蹙。
端容死死盯着姬如宸瀚的双眸,随后缓缓地,放开了内侍的衣襟。
脚步踉跄着转过身,一步步走进男孩曾经躺过的床榻。
随后面朝床榻,重重地,屈膝跪下。
姬如宸瀚心随之一震。
“澈儿,娘亲对不起你,不能给你报仇。只是,皇后一日不死,娘亲,就会跪在这里,给你赔罪到底。娘亲,说到做到。”
女子削瘦的背影,此时却如一尊矗立不动的铜塑一般,坚毅不拔。
看着女子披散的长发,姬如宸瀚顿了顿,方才道:“容儿,你非要如此苦苦相逼么?”
女子没有再答话。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眸。
姬如宸瀚。今日,我和皇后,你选一个。
人为道义和权利,要你选一个。
“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得到女子答案的那一瞬间,姬如宸瀚只觉得有一股猩然的血气涌至喉间,遂而一口喷出。
门外冬雪肆意。
四溅的鲜红血迹,犹如冬雪中怒放的梅花。
良久,才得到了这位年轻帝王的最终决断。
“来人,传朕旨意。容妃忤逆朕意,冲撞于朕。赐……死刑,白绫了断,与四皇子合葬于皇陵。天穹十年,宣。”
“皇上!”内侍的瞳孔猛然睁大。
女子的泪水始终没有落下,闻言,只是微扬了头,扬起一抹绝代风华的笑容。
“臣妾……谢皇上旨意。吾皇万岁,万万岁。”
姬如宸瀚挥袖离去,不再看那匍匐在地的女子一眼。
天穹历第十年记载,容妃端氏突染暴疾而终,其子病入膏肓,其后痊愈。
民间皆传,是其生母的替换,才得以使其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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