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一出,后面各种乐器声都加了进去。却不夺笛声主线。
一首歌的好坏,除却歌本身之外,还要看编曲。显然这些宫廷乐师,在这上面下了大功夫。
这一首歌,反复数次,终于缓缓而终。
一时间雅雀无声,好似大自然也为这一首歌而停止了。
只有井水还在轻轻的流。
“好,好,好。”闻渊忍不住鼓掌,说道:“好词,好曲,好词,好曲。”说话之间,忍不住流下泪来。
屠侨说道:“老大人,你这是?”
闻渊说道:“我想起当初一同讨伐刘瑾的人,大概也就是我这个老不死了。知交何止半零落啊,别梦之寒又何止于今宵?”
一时间,很多人都怅然了。
很些歌曲,很多人觉得简单,但是经典的魅力却是能击中人心之中一个隐秘的角落,很多歌曲就是越有经历,越有阅历,就越不堪听的,闻渊便是了。
说起来,在座各位对刘瑾当年的事情,都不是很清楚,他们当官的时候,大多都是刘瑾之后,而闻渊不一样,他弘治十八年进士,刘瑾肆虐的那几年,正好是正德四年之前。
也就是闻渊刚刚进入仕途的那几年,正好与刘瑾给撞上了。
想想刘瑾的嚣张,与新科进士们的热血沸腾,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就不用细说了。闻渊之所以资历这么老,才升到吏部尚书,也未必没有当年的事情有关系。
朝廷从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刘瑾当初将闻渊给打发到下面了,但是刘瑾倒台了,既得利益者,可未必愿意当初那些人都回来了。
如果夏言不将徐阶拉回京师,闻渊的现在,很可能就是徐阶的未来。
官场很多时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不是嘉靖而今想用老臣压制夏言与严嵩之间的斗争。闻渊估计一辈子都要在南京当尚书了。
想起当年的慷慨激昂,与同年们舍生忘死,弹劾刘瑾,而后死死的,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冲锋在前的时候有他们,但是在刘瑾倒台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就没有他们了。
闻渊内心之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只有他细细去品味了。
他当初也不是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因为那几个人都已经死了。
闻渊如此,其他人也如此。
少年人对送别的理解,也许仅仅是两个人的生理,但是很多时候,生离与死别,有相隔多少?
特别是在古代,很多时候,生离就是死别。
很多时候两个人还没有死,但是他们都已经知道,彼此之间已经见过最后一面。天涯海角不复再见了。
这是生理也是死别。
在坐大多都已经年过半百,可感伤之处,不知道有多少,岂能不感同身受,黯然神伤。
当然了,这固然是李叔同词写得极好,但也有音乐的魅力。
周梦臣前世也没有研究过,并不知道这个曲子其实是从日本传来,而日本又是从美国传来的。李叔同填词而已。其中有很多西洋乐理的痕迹,这些异域风情已经被消磨的干干净净的。
毕竟周梦臣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他以为是纯古风。
而宫廷乐师们,更是以最正统的宫廷技法来演奏这一曲。但是骨子一些异域的东西还有,只是让人听不出来,反而是满耳的惊艳与新鲜感。
这种音乐上的耳目一新,与写得绝妙之词,两者之间相辅相成。相互成就才有今日的效果,长亭一曲湿青衫。
好一阵子,闻渊才回过神来,说道:“此曲是谁做的。”
夏言说道:“就是这位武昌周梦臣。”
周梦臣立即起身说道:“见过诸位前辈。”
闻渊说道:“可有功名在身?”
闻渊是刚刚从南京调任的。对周梦臣不大熟悉。
孙承恩说道:“今年新科进士,也算是我的弟子吧。”
闻渊说道:“我刚刚到吏部,缺少人手,这样吧,将他调到吏部吧。如此人才不能埋没了。”
这话一说,李士翱不高兴了,说道:“闻老大人,周梦臣而今是工部主事,大人就不要挖我的墙角了。”
闻渊眉头一挑,说道:“工部主事,如此词才,不进翰林就已经很可惜了。怎么去做工部主事,理那些俗务,这不是埋没人才吗?”
李士翱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周梦臣,你来说,你去不是吏部?”
周梦臣怎么愿意去吏部啊?吏部对周梦臣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鸡肋。
是的,对别人来说,吏部位高权重,管着天下大小官员的升迁,六部之中,以吏部为首。但是对周梦臣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别的不说,周梦臣真想调谁?怕吏部不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