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形骸多年来身为活尸,觉得比所有活人都卑微低贱,心情急剧压抑,却又说不清、道不明,这些时日,压抑之感依稀消退,正如潜龙出海,势不可挡。令他不可避免的自视甚高,为过往所作所为而沾沾自喜,对凡俗之人又怜悯,又同情,又轻视,又失望。
忽然间,有人敲门,形骸道:“进来吧。”
五个十七岁出头的弟子走了进来,向形骸磕头请安。形骸暗忖:“这头磕得未免不标准,未能表达对我这当世宗匠的崇拜之情,但我宽宏大量,也不必与他们计较。”虽这般想,但仍感到如鲠在喉。
他道:“诸位爱徒,还请起身,找我何事?”
众弟子齐声道:“师父,还请准咱们半个月假!”
形骸道:“尔等学艺未成,岂能下山?”
一领头的大块头弟子急道:“师父,咱们成年礼就要到了,非得去做一件大事。”
形骸凝视着他,那弟子满头大汗,似乎心慌,低下头去。
形骸道:“你所谓大事是什么?”
那弟子道:“师父,咱们要去抢树海国的人,烧树海国的树,用你教的功夫,证明自己是勇士,是高手!”
离落国习俗如此,他们与树海国世代为仇,血仇无可化解。离落国的蛮族男子若要受族人认可,必须手上沾染鲜血,且最好是树海国人的血,否则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形骸怒道:“不许去!”众少年吓了一跳,苦苦哀求道:“师父,求你啦,不然咱们要被人嘲笑的生不如死!”
形骸道:“本门门规,不得滥杀无辜!不得恃强凌弱!不得为一己私欲而动用武力!更不得做打家劫舍的勾当!”
那大块头弟子道:“可...可是...”
形骸道:“没有可是!离落国王都的百姓,便未必定要残杀树海国人。”
另一圆脸少年道:“王都的人,并非咱们河边部落的,他们日子过得好,都快忘了树海国的仇恨啦,咱们可不会忘!”
又一方脸少年道:“是啊,就算是咱们的利歌国主,不也曾闯入树海国,与许多仙灵交战么?”
利歌自当上国主之后,离落国庄稼连续两年大丰收,猎人们成果丰富,与龙国商贸繁荣,海盗们也满载而归,因此非但从解元城灾难中恢复过来,更令百姓日子好过了许多。众国民原本暗中抱怨这位国主是个灾星,两年已过,又对他歌功颂德,将他过往遭遇的险情编为传奇,举国上下无不赞美。
形骸道:“我瞧树海国从来不主动挑事,是离落国一次次侵入树海国家园!”
大块头弟子恨恨道:“师父,你们龙国人,不知道咱们离落国人有多少死在树海国畜生手下!”
形骸冷冷道:“那是你们咎由自取,总不见得你们到人家家中杀人,人家还只能忍气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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