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孟家源四处寻找孟林时,长安,馨寿宫,偏殿。
药味弥漫的内殿,羊脂玉如意钩默默挽起的蹙金鸾凤芙蓉帐下,莫太妃的手无力的从高密王腕上滑落。
旁边的太医看着高密王脸色,战战兢兢上前摸了把脉门,额头就是冷汗滚滚,深吸了口气,好一会儿才牙齿打架的说道:“禀、禀告王爷,太、太、太妃娘娘……娘娘她已经薨逝了!”
高密王没有作声,定定望着生身之母的遗容,许是才去的缘故,这会儿的莫太妃看起来似乎只是在熟睡,年过花甲的太妃肌肤已然松弛出许多纹路,却因为长年的养尊处优,依旧白皙。
由于这段日子一直在病中,未用华饰,松绾着堕马髻,斜插了一对仙人乘凤珊瑚点翠耳挖簪。
望去依稀可见当年风华绝代的影子。
只是脸颊上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疤,破坏了这份徐娘半老的风韵。
儿时的承欢膝下,少年时的殷切叮嘱,成亲后的种种母子私话,还有……那些痛彻心扉悔不当初,仔细想想又觉得其实无可避免的往事。
数十年光阴匆匆流过跟前,最后定格成面前一张苍白羸弱、再也不会醒来的脸。
“王爷?”心腹内侍微带颤音的呼唤,惊醒了沉思中的高密王,他下意识的摸了把脸,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这让他有片刻的怔忪,曾经他以为,由于那些重重的隔阂,太妃去的时候,他不会哭的。
不是故意不哭,而是根本哭不出来……因为那些过往,那些罅隙,那些不忍说出口却无法忘记的伤害与遗憾……
可谁想到,当着众人的面,他竟这样自然而然的潸然而不自觉?
这一刻的高密王惆怅的想着:“若是当年父皇立我做储君被桓观澜拦阻之后,我就老老实实的不再存什么野望,只做个闲王,同子夜好生过日子,孝顺母妃,抚育儿女……是不是这些年来,也没那许多风风雨雨?”
尤其是,那个至今让他如鲠在喉的儿子,容睡鹤。
是否也不会满身是刺的对待他,却会像对公孙夙、对盛家那样,满怀真挚?
他会有个美满和谐充满了幸福甜蜜的家,就算如今年过半百也欣慰于子孙们的聪慧孝顺,夜夜都可安然入眠。
而不是似如今这样,昼夜思索着种种勾心斗角,外要斗孟氏,内要防着被亲生儿子挖墙脚……揽镜自照,双鬓华发早生,孙女都是快当娘的人了,却仍旧无法专专心心的颐养天年……
如此烦恼而充满了劳碌的一辈子,也不过是一辈子……
人生在世,匆匆百年,到底哪一种活法,才不算辜负?
各种各样的惆怅与感伤在脑海里交错翻腾,只是这样软弱的懊恼,只在心头萦绕了片刻,就被他强行压下。
有些事情是注定的,所谓的后悔不过是转眼之间,再给成千上万次机会,当时的人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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