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了。

自己是白家的客卿黎若初。

“你快点起来吧。”穿和服的女人说：“梅小姐提前来了。”

“提前？来了？”

“嗯。”

“好吧，我知道了。”

黎若初正要起身，忽然问道：“那个……”

黑色和服的女人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今年是……民国……二十一年吧？”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的话……”黑色和服的女人说：“我觉得不太好笑。你如果不喜欢民国的纪年，也可以说我家乡的年号，今年算昭和七年。”

“是……抱歉，我现在，全部想起来了。”

黎若初笑了笑，的确，这的确是他记忆中，九十九绿的性格。

“话我已经通知到了，接下来我就去人偶房了。”九十九绿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于是，黎若初起身，开始洗漱。

虽然说是客卿，但实际上他从事的，就是管家的职责。

职责就是……为了“她”，管理白家的生意。

梅小姐可以说是近期的大主顾了。梅家和国民政府，甚至洋人都有贸易往来，这笔生意的关键在于搭上人脉。

对黎若初来说，其他的不重要，关键在于他和“她”的约定。

“日本迟早会南下侵略，国内也是军阀混战不休，这个国家被列强瓜分，迟早会亡国的。”

黎若初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楚。

这个世界……是没有报应的。

善人被人欺凌压迫，得势的……全部都是一群衣冠禽兽。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满足交易条件后……

他穿戴好一身中山装，走出房间。

……

再一次见到梅米，黎若初发现她现在的穿着更西洋化了一些，和穿着中山装的黎若初站在一起，多少显得不太协调。

“又见面了，黎先生。”

梅米和他半年前在淞沪见面的时候比，似乎显得爱笑了一点。

“您好，梅小姐，你跟着我走吧。您是贵客，我亲自领您去见'她'。”

“我知道了，黎先生。”

“另外……你叫我若初就行了。”

这一路上，梅米看着周围行走而过的仆人，对黎若初问道：“那个……他们都和你一样吗？”

“梅小姐说的是什么？”

“就像那时候，日本兵明明对你开了枪，我以为你死定了。但是带你到了医院后，你的伤口已经完全痊愈了！”

“他们和我不一样。”

“你是真的……不会死吗？也不会变老？”

“只要'她'还在，那么我的确是不老不死的。”

黎若初还记得当初梅米惊讶的表情，这也难怪，对任何人来说，中了枪伤后，还能毫发无损，怎么看都是匪夷所思的。

“你们都是把白夫人叫做'她'的吗？”

“你最好也那么称呼。”

……

黎若初带着梅米穿过一条条长廊，来到了……

“她”的住所。

白家的一切交易，都在这里进行。

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熏香气息就扑面而来。

偌大的房间前，是一面一人多高的屏风。

黎若初招呼梅米坐下。

“我将梅小姐带来了。”

黎若初说完这句话后，屏风另一侧就传来一个声音：“梅小姐，交易所需要的物品，都准备好了吗？”

“嗯，我也废了不少功夫。这是一位将遗体捐赠给医院的英国伯爵夫人。我疏通了不少关系，才将遗体带出来的。另外，相关的价码，我也已经知道了，钱我都带来了。”

“很好。那么，梅小姐，你具体说一下你的要求吧。”

隔着屏风，显然梅米多少有一点不快。但随后，她还是开口道：“我想要和若初一样，可以……不老！不死！”

这句话一出，黎若初也是微微吃惊。

“可以。”屏风另一头的“她”，则回答道：“如果要实现这个愿望，你只需要支付五万大洋即可。”

“五万……大洋？”这个价格还是吓到了梅米：“我没带那么多现钱啊？”

黎若初立即解释：“现在时局不同，物价自然非同一般。如果日本人将来继续南下，国民政府的货币我们恐怕都用不了了。更何况，您的愿望是……不老不死。”

“能分期付款吗？”

“很抱歉。”黎若初毫不犹豫：“当然，可以用物品折价，我们这里有北平老当铺里面专门请来的老师傅进行估价。”

“首饰我的确带了一些，但五万大洋也太贵了，我最多只能出两万大洋。”想了想，她又问：“就不能稍稍……”

“可以。”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但，你要付出相应的风险。”

“风险？”

“愿意承担风险，我可以将价格削减到两万大洋。”

“什么……风险？”

“这个，不能告诉你。不愿意承担风险的话，价格不能降低。”

梅米思考了一会后，最后咬咬牙，说：“好！我答应！约定好的，不老，不死！我要永远保有我这张青春美丽的面孔，永远不会衰老变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