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声音……是下雨的声音吗?”
北山景凰有点害怕起来。
她低下头,继续看着眼前的书本。刚刚又翻过了一页,骤然间,同样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
这声音,让她只感觉到毛骨悚然。
怎么回事?
她死死抓住手上的书本,面色都开始抽搐起来。这一次,她不敢再抬起头来了。
这是个怎样的地方,她清楚得很。
又过了一会,头顶的天窗,又发出更加清晰的敲击声!
这绝对……不会是下雨的声音!
阴暗寂静的书房,此时变得毛骨悚然。而现在,大多数人都聚集在络新妇馆,这个地方,现在也只有少数人在。
“不……”
她抓着眼前的书本,喃喃低语着:“幸枝……姨妈……求求你……求求……你……”
在距离自己所在的这个屋子不远处的地方……就是姑获鸟馆。埋葬着幸枝姨妈的那棵樱花树,就在那里。
她就长眠在那里。
时至今日,她都记得那时候,外祖父看到姨妈尸体的时候的表情。她第一次见到外祖父流露那样的表情。
那是恐惧。
本以为绝不会在外祖父脸上出现的表情。
“她怎么可以……死在祖屋外面???”
那时候,景凰就明白了。外祖父在意的不是姨妈的死,而是她死亡的地点。正如对姨妈而言,她从来不畏惧死亡,只是在选择合适的死亡时间罢了,而她死亡的地点,一定是在神社祖屋内。
那之后,她强烈要求离开神社生活。最终,外祖父勉强同意,并安排了人在东京负责照顾她。原本母亲很希望将她接到中国去生活,但外祖父始终强烈反对。
至于外祖父为什么对于姨妈死亡的地点如此执着,原本她不明白,但是现在,她已经有些明白了。
这时候,那头顶的声音停息了。
景凰的额头开始涌出一滴滴汗珠来。
她勉强支撑起身体,然后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刚走出屋子,她就踉跄地差点跌倒在地上。
她要快一点离开这里。
走在走廊上,她只感觉到脚步都很沉重。
此时此刻,她只感觉脑子一片空白。
“景凰小姐?”
她在走廊拐角遇到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老人看起来有**十岁了,甚至话都说得不太利索。而他的手上则是有着非常严重的烧伤。
“你要去哪里?”
眼前的老人名叫高木青江。青江先生是这里年事最高的人,应该比外祖父年龄还偏大一些,从高外祖父那个时代,就开始侍奉北山家。
他手上的伤疤实在是触目惊心,而景凰知道,他受伤的时间,是在昭和二十年。
而昭和二十年这个年份对日本来说意味着什么,每一个日本人都很清楚。
那一年,外祖父的家人,几乎全部都在空袭中丧生了,而青江先生则是勉强逃过一劫,而手上这伤痕也永久保留了下来。
小时候因为害怕青江先生手上的伤疤,她和这位老管家不太亲近。不过后来回到祖屋的时候,她偶尔会听青江先生提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青江先生时常提起当初外祖父那一辈的事情。外祖父的兄弟很多,而和外祖父最亲近的,就是他的长兄。然而,他那位长兄却是一个逃兵。外祖父的兄长不愿意去继续无意义的拼杀,于是外祖父的父亲,也就是景凰的高外祖父将他藏到了位于东京一所秘密宅邸内,青江先生则负责照顾他。
Iwo Jima战役结束后,东京开始遭受到一轮轮的空袭,B-29轰炸机将无数燃烧弹倾泻而下,将这座城市变成了一座燃烧的炼狱。最终,外祖父的兄长。外祖父的父亲和母亲都被燃烧弹活活烧死。而其他在战场上的兄弟们,也是一样,甚至连全尸都没有剩下。
实在是讽刺。本来为了逃离战场而成为逃兵的人,最终依旧死在了战争中。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个家族的人都在骨子里厌恶战争。战争只能带给上层的政客利益,而对于普通的士兵而言,活下来才算得上是胜利。如果当时战争继续持续,也许北山家甚至会在战争中断绝所有血脉,那么如今的景凰也就不会存在了。
但景凰听青江先生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却产生不了多少共情,甚至也不怎么同情那时候的北山家。或许因为她体内有着一半中国人的血统,以及从小就学习汉语,看中文书籍的关系。她不懂,青江先生也好,外祖父也好,反思的都是战争的失败,而不是战争本身。
就在这时候,忽然身后传来了“嘎吱”的声音。
景凰缓缓回过头,只看见书房的门居然开启了!
她睁大双目,不敢相信这一幕。
因为她刚才,明明已经将……房门关上了啊!
那里面,也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