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爷脸上的斯文和气已经变成了苦相,手里捧着两个金镂空香球,正在试图将自己身上若有似无的油腻气味驱除。
“今天晚上,我送你们出城到怀州,子时出发,等回来之后,我再料理鲍青。”
“鲍青不会在城门口守株待兔?”宋绘月喝了口热茶,嘴唇让热气熏的红彤彤的。
宽爷看着热气中的她,答道:“我会约他今晚见面,谈一谈,告诉他和他合作。”
“谈一谈?”宋绘月放下茶杯,用看稀罕物的目光看向宽爷。
宽爷正想解释自己是先糊弄过去今晚,就听到家中下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大声道:“老爷,来了个小子,说是鲍青的人!”
来的是个半大小子,稚气未脱,但是脸上神情摆的很凶恶,目光鹰似的叨住了屋子里两位,先是死死盯着宽爷看了一阵子,随后又看向宋绘月,以一口蹩脚的京都口音恶狠狠道:“女人不在家里擦地,竟然跑出来抛头露面,真是不敬神明!”
夏国女子不能进奉神之地,半大的小子耳濡目染,认定了女子是在地上爬来爬去干活的四脚蛇,自然不能称之为人。
他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恶意,甚至因为宋绘月受到如此好的招待而愤愤不平——这些本应该是男人才能享受的。
宽爷没有料到他突然说出如此无礼的话,立刻瞪圆了眼睛呵斥:“胡说八……”
话未说完,就见宋绘月忽然上前一步,扬起手,抡出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半大小子猝不及防的挨了一巴掌,被她打的往后一晃,人还没站稳,宋绘月已经上前一步,又是一个滚圆的巴掌,一掌将其扇倒在地。
“小子,我杀人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腿肚子上转筋!我可不是宽爷这样斯文讲理的人。”
说罢,她在半大小子震天的骂声中对宽爷道:“宽爷见谅,我一向粗鄙。”
宽爷用咳嗽掩饰了笑意,方才宋绘月伸手之际,他几乎要拍手叫好——该打。
“小娘子回去休息吧,外面冷。”
宋绘月点了点头,转身就走,那小子从地上爬起来,刚想对着宋绘月继续唾骂,忽然看见宋绘月回头对着他一笑,大眼睛黑洞洞的,显出别样的心狠手辣。
于是他识相的闭上了嘴,看向宽爷。
他是来给宽爷送最后通牒的,若是在今天晚上之前,宽爷不能携带贵客将这一笔生意完完全全的交给鲍青,鲍青就不仅是砸饭碗,而是要把桌子掀了让大家都没的吃。
宽爷面对着小孩脸上的五指山印记,越看越是好笑,但又不便对一个毛头小子发出嗤笑,憋的肩膀直抖。
狠狠咳嗽一声,他咽回了心里的笑意,从脸上浮现出一个客气的假笑来:“你回去告诉鲍青,今天晚上,还在今天的酒楼里,我请客。”
小孩儿得了答复,又见宽爷并没有笑话他,还很拿他当一回事,转怒为喜,像条小号的毒蛇,一路龇牙咧嘴,趾高气昂地游了出去。
送走了这位小信使,宽爷扭头看了看客居的院子,默默将宋绘月的分量从胸膛提到了脑袋里。
他也知道鲍青派这么一个没脑子的小子前来,就是要羞辱自己,而他认为自己心怀大计,不在意这一时的屈辱,却没想到宋绘月两巴掌就给自己出了气。
他心里五味杂陈:“今晚一定要把他们送出去,不然挨耳光的就是自己了。”